小夭在熙来攘往的街上游荡着，她听着街上的人声，只觉得内心躁动，胸口像压了一块儿巨石般难受。

烈阳时不时将她往旁边拽一拽，避免她撞到行人身上。

烈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着牙说：“方才你气势汹汹的模样去了哪里？”

小夭无奈：“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想一个人透透气行不行？”

“不行！”说着，烈阳又挡了小夭身旁一棵树垂下来的枝蔓，“你就不能好好看路？！”

小夭停下脚步，哑着嗓子问道：“烈阳，我是不是一个很没用的拖累？”

烈阳很想点头，但见小夭红了眼眶，他也就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确实很没用，但绝不是拖累。”

小夭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还是谢谢你和阿獙。”

街道对面的酒馆中，防风峥正和神农初霁喝着酒，室内燃着火盆有些闷热，他推开窗吸了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视线却被楼下的一抹身影吸引。

神农初霁凑过去看了一眼，惊呼一声说：“这不是轩辕王姬吗？她怎么在这儿？”

防风峥抬了抬眼，“轩辕王姬？那个与涂山璟和离的西陵玖瑶？”

神农初霁点点头，说：“这女子与你那二弟还颇有些渊源。”

防风峥自然知道五百多年前防风邶抢婚的事，防风氏因此被赤水氏打压至今，自从防风小怪死后，他继位防风族长才稍稍好了一些。

“竟然是她……”防风峥看着小夭和烈阳离去的背影，眼底眸光微转。

轵邑城自从成为国都后变得更繁荣更开阔也更有包容力。

小夭带着烈阳东拐西绕，从一个小巷子里找到离戎族开的地下赌场，守门的男人拦下了两人，道：“这里不招待外客，两位还请速速离去。”

烈阳一脸不服的上前道：“凭什么不让进？”

小夭拉住了烈阳，说：“不让进就算了，我们走吧！”

烈阳哼了一声，两人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离戎昶站在门内道：“让她进来吧！”

两个男人立即客气的将狗头面具递给小夭和烈阳。

离戎昶道：“真是好久不见，恰好璟在我这里，你们两夫妻要不要见一面？”

小夭点点头，说：“恰好我也有事要问他。”

这地下赌场比之前大了三四倍，长长的甬道两侧点着油灯。

离戎昶拉下机关，甬道出现一条岔口，三人走进岔路，离戎昶推开旁边的一扇门道：“璟，你看看是谁来了？”

涂山璟见到小夭和烈阳进来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小夭，就如同他在幻境的二十多年来偷偷在背后望着她一般。

离戎昶推搡了涂山璟一下，“人都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小夭笑了笑，这离戎昶不管在现实和幻境中，都还是如此爱多管闲事打抱不平。

小夭坐在涂山璟对面，淡淡笑着：“身体可好些了？”

涂山璟微微颔首，“好了许多，只是灵力恢复起来有些困难。”

“相柳是鬼方氏少主，那你呢？你是……”

“我是鬼方袂的儿子。”

离戎昶低声问：“你连这么隐秘的事都告诉她了？”

小夭不解：“你的母亲不是曋氏嫡女吗？”

涂山璟道：“当年我被涂山篌所害落入海中，是相柳救了我将我安置在蛇影岛上。我这才知道我的母亲根本不是曋氏之女，而是鬼方氏三小姐鬼方袂，她爱上我爹，但鬼方氏不允许与外族通婚，所以她就幻化成曋氏嫡女的模样嫁给了我爹，最后却还是痴心错付。”

难怪……难怪当年小夭找遍了赤水和东海也找不到涂山璟的踪迹。

“所以你也早就知道相柳没有死？”

涂山璟眼含泪光，说：“是，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知道相柳的身份，我知道他一次次救你，也知道他爱你，可是小夭，我也爱你，我只是选择不说，但我绝对没有欺骗你。”

小夭喃喃道：“你看我痛苦五百多年，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若不是这次他又出现救我命，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离戎昶看不下去了，说道：“虽然璟知情不言，但你不是一直也在装傻充愣吗？谁都看得出相柳爱你至深，你呢？一会儿要嫁给这个，一会儿又嫁给那个，你又何尝坚定的选择过他？既然最后你都嫁给了璟，相柳的死活与你也就没甚关系，你又何必再招惹他？”

小夭强笑了笑，是啊，一切的错都在她的身上，她就不配拥有幻境中那美好的结局。

烈阳拍了桌子，指着离戎昶道：“她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那白蛇就没错吗？倔得像头驴一样，他活该！”

离戎昶也拍了桌子嚷道：“你是哪来的家雀儿？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烈阳哈哈大笑，道：“我跟阿珩打天下的时候，你只怕还没有出生呢！”

离戎昶僵住了身子，颤抖着声音问：“你是……王姬大将军的手下？”

烈阳抱着胳膊道：“怎么？”

离戎昶拉了烈阳往外走，说：“既然你是王姬大将军的手下，那我们就是朋友啊！走，我带你去喝一杯，让他们两个慢慢说。”

待两个人关上门走了，涂山璟才开口问：“小夭，你恨我吗？”

小夭闭上眼睛，恨涂山璟吗？不，她恨的是她自己。

小夭睁开眼睛，长睫在脸颊上投落一片阴影。

“我要谢谢你，用一身灵血献祭，造了这么美的一场菩罗幻境。”

涂山璟面露担忧之色，喊了声：“小夭……”

小夭勾唇笑得甜美，“曾经我救你一命，就当我们两清了吧！”

涂山璟苦涩地说：“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小夭点点头，说：“自然。”

小夭走出地下赌场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雪，她伸手去接那雪花，雪落入掌间随着体温融化成水，滴滴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