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戎昶掀袍在防风邶身边坐下，指着小夭的碗说：“老伯，我也要很多肉的肉汤。”

独臂老伯缓缓起身，说：“你每天都吃，吃不腻吗？”

离戎昶“嘿”了一声，说：“我这人长情。”

防风邶侧头看着他，离戎昶身上的酒气还未消散，但神智很清醒。

离戎昶低声说：“你还敢把她带到这里来。”

防风邶笑得肆意，“我有何不敢。”

离戎昶道：“防风峥对你很不满。”

防风邶漫不经心地说：“他对我不满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离戎昶啧舌，“我是真的佩服你，这世间恐怕再没有你这样洒脱的人了。”

防风邶低头喝着肉汤不答话。

离戎昶往前探了探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大婚？”

小夭一口酒呛进肺里，咳个不停。

防风邶瞪了眼离戎昶，起身给小夭拍着后背。

小夭偷偷瞟了一眼防风邶，说：“还早着吧？”

离戎昶自动屏蔽防风邶冰冷的视线，往小夭身旁凑了凑，说：“男人的誓言最不可信，你要知道，这世间只一个等字浪费了多少痴男怨女的青春年华。”

“呃……”，小夭继续偷瞄脸色比黑夜还黑的防风邶，生怕离戎昶血溅当场。

离戎昶还不知死活，又往小夭身旁凑了凑，道：“你看我，说要娶黎儿马上就娶了，什么等不等的，只有娶回家最可靠！”

防风邶冷冷道：“说完了吗？”

离戎昶这才抬头看他一眼，见防风邶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一样，默默坐了回去噤了声。

断臂老伯端上肉汤，说：“你整日就是太聒噪，话太多！”

离戎昶眯眼笑，“我想说的话谁也拦不住我。”

防风邶起身对小夭说道：“话也说完了，汤也喝完了，我们走吧！”

小夭跟着起身，离戎昶在身后说道：“她是个好姑娘，你一定不要辜负她！”

深巷中隐隐飘来桂花馥郁的香气，防风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小夭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说：“是因为我的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是因为我你的身份才败露的，你原本可以在清水镇安安稳稳做你的玟小六。”

小夭苦笑，“也怪我，为什么非要拦着你杀玱玹，为什么多管闲事去替他挡那一下。”

防风邶停下脚步看着小夭，一脸认真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和玱玹不得不决一死战，你希望谁活下来？”

小夭神情滞了一瞬，刚要说话，防风邶扭头就走，黑夜里飘来一句清冷的话：“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了。”

小夭看着防风邶的身影隐入黑暗，仿佛被吞噬掉一般，她突然就慌了，追上拦下了他。

“为什么不听我的答案？！”

“你犹豫的时间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小夭坦然道：“说实话，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做出选择。”

防风邶作势又要离去，小夭拉住了他，说：“我不信你没有想好脱身之法。”

防风邶瞪她，“你以为我是什么？我也是肉体之躯，若有那一日，我也是真真实实要死掉的。”

小夭慌了神，“然后呢？你不是有九条命吗？”

“你以为玱玹不知道我有九条命？还是觉得我命多就可以随意奉送？！”

小夭知道他为何生气，因为在他与玱玹之间，自己没有坚定的选择他。

可是这个问题，小夭不想违心回答，他和玱玹之间，谁也不能死！

小夭死死拽着防风邶，“为什么就一定要有个你死我活？”

防风邶睨着她，冷冷地说：“因为我身后有几万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

小夭皱着眉说：“若有机会安乐生活，他们还会拼死拼活守着虚无缥缈的神农国吗？”

防风邶轻笑，“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们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走到这一步，已是一条绝路，等待他们的只有战死沙场。”

黑夜中，小夭的泪水滚滚而落，一滴一滴掉的急促又悲戚。

她岂会不懂？重活一世她是最懂的那一个。

防风邶见小夭落泪有些乱了心神，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擦去了她晶莹的眼泪。

小夭猛然抬头，“若我可以保下义军呢？”

防风邶隐隐有些不安，问：“你想做什么？”

小夭仰着头，“若我保下义军，是不是你就可以不用死？”

“你究竟想做什么？！”

小夭脸上浮起一个笑，“不能让你一直为我付出，我也要为你做一些事。”

防风邶冷着脸看着笑眯眯的小夭，“保下义军不是一句话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我知道。”

星光下，小夭坚毅的笑脸让防风邶觉得不安，很不安。

防风邶瞪着她，“男人的事交给男人去解决，你一个女人不要插手。”

小夭哧哧笑着，“你看不起女人？”

防风邶忙说：“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小夭轻轻靠进防风邶的怀里，柔声说：“左右不过是一死，我陪你便是，反正天涯海角，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防风邶轻叹一声，伸手将小夭抱紧，“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心软，你放心，我既答应你好好活着，就不会食言。”

第二日，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烈阳来敲门的时候小夭已经睡起身。

玱玹携着曋淑慧跟三人告别。

“照顾好自己。”玱玹目光灼灼看着小夭说道。

曋淑慧一脸好奇地看向小夭，不懂玱玹为何会对王母的子弟说出如此关怀的话。

小夭干笑着，“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了，还是早点儿启程吧！”

烈阳化作琅鸟飞入乌云之中，小夭跃上阿獙后背，朝玱玹和曋淑慧挥了挥手。

直到隐入云端，小夭才觉得背后那道炙热的目光消失了。

阿獙说：“玱玹娶妻好像一点儿也不快乐。”

小夭抱着阿獙的脖子没有说话。

阿獙侧目看了小夭一眼，问：“玱玹是不是喜欢你？”

小夭抿抿唇，“你看出来了？”

“他表现如此明显，就差写脸上了。”

小夭问：“有那么明显？”为何前世的自己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