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身穿天青色的衣衫，清隽飘逸，俊若修竹，从一棵古树后踱步走出。

防风邶慵懒地靠在天马身上，歪头打量着涂山璟，揶揄道：“涂山族长整日真的是很闲。”

涂山璟温和的笑着，“鬼方大公子不也是很闲？”

防风邶敛了笑，“我真是不喜欢你们九尾狐一族。”

“算起来，你我还是亲戚。”涂山璟提醒着。

防风邶冷着脸道：“你若再敢提这件事，我就杀了你。”

涂山璟笑意未减，“借一步说话。”

沉寂的午夜，只有歌舞坊前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坊里歌舞升平，人们肆意放纵。

涂山璟和防风邶坐在一间下了禁制的房里，寂静无声。

防风邶端坐在榻上，抬头看着涂山璟，等着他先开口。

涂山璟举起酒杯道：“这杯是感谢你。”

防风邶邪魅一笑，“我与你现在不是能喝酒的关系。”

涂山璟也不恼，兀自喝了这杯酒，“为了小夭，你也该喝了这杯酒。”

防风邶的脸突然就冷了下来，如同晴日里突然降下的雪，“我还未问过你，为何要引诱玱玹到河上？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是我。”涂山璟承认。

一把弯如月牙的弯刀瞬间指着涂山璟，璟稳坐榻前，往酒杯中倒着酒，

防风邶拧眉看着涂山璟，“你究竟想做什么？”

“让小夭做回皓翎大王姬。”

“你明知……”

“我明知什么？”涂山璟抬眼看向防风邶，眼神里尽是森森冷意。

防风邶收回剑，“小夭只想做一辈子的玟小六，在清水镇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涂山璟垂下头，“难道你与她要一辈子做兄弟吗？”

防风邶道：“若不是你，我可以给她另外一个身份，带她远走高飞。”

涂山璟轻笑，“你当然有这个能力，但高傲的鬼方氏，特别是姨母，会同意吗？”

防风邶眉头皱得更深坐回榻上，“这不需你担心！”

涂山璟一杯接一杯饮着酒，眼神空洞又悲伤，他说：“若小夭以皓翎大王姬的身份与鬼方氏和亲，那自然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荒谬！”防风邶讥讽道。

涂山璟看着他，“我知道鬼方氏与金天氏一直是联姻关系，但并不代表你不可以和除了金天氏以外的家族联姻。”

防风邶冷声道：“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涂山璟凝视着防风邶，“眼下的局势，鬼方氏是最清楚的，天下早晚要易主。”

防风邶低头思索着。

涂山璟语气放轻缓，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防风邶哂笑着起身，“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

涂山璟望着防风邶的背影从屏风后离去，那双纤长玉手在案上攥成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白。

第二日，天气分外晴朗，蓝天飘白云朵朵，小夭醒来后觉得有些头疼，喝了苗圃端来的醒酒汤出了一层薄汗这才好了一些。

闲来无事，小夭想起自己的箭术已有好几年未练，让苗圃扎了一个稻草人，从玱玹房里拎了一把弓和三只箭就在小院里练了起来。

这一练一直到了太阳高悬头顶，小夭收了弓箭活动了下手腕和肩膀，突闻有人鼓掌，小夭扭头往廊下看去。

只见防风峥穿了一身石绿色祥云福蝠纹长袍，腰间系了一条银白色宽边锦带，与他头上银白色的发簪交相辉映，小夭暗叹，好一位贵公子。

防风峥拍着手从廊下走来，说：“没想到王姬的箭术这么好。”

小夭始终记得防风峥将自己丢在炽枫山上的事，语气有些不悦，道：“我可不是什么王姬，防风公子莫要瞎叫，这冒称皇亲国戚的罪名小女可担不起。”

防风峥讥笑，“你这性子我真是喜欢，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如何了？”

小夭理都不理，掉头就走，苗圃拦在防风峥面前，低头说：“我家小姐累了，还请公子改日再来。”

防风峥也不恼，望着小夭的后背嚷道：“你的箭术还有提升空间，若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小夭加快了步子，嘴里低声骂道：“简直是个疯子。”

下午小夭与防风邶去泽州游玩，小夭问道：“你与防风峥关系很好吗？”

防风邶摇头，说：“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但我总归是个庶子，大哥这个人很古怪，占有欲极强。”

小夭咬牙道：“何止是古怪，简直是变态，是疯子。”

防风邶哈哈大笑，“还有人能让你如此吃瘪，大哥还是有些本事的。”

小夭瞪他，“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防风邶歪头浅笑，“你也一样。”

小夭说不过他，转移话题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清水镇？”

“大概要到榴月之后了，我有点儿事要处理完。”

小夭道：“你整天究竟都在忙什么？”

防风邶挑挑眉，“都是些在晚上忙碌的事，白天正好有时间陪你。”

小夭停下脚步，一脸正色问道：“危险吗？”

防风邶摇头叹息，“并不危险，只是很繁琐。”

知道他并不是去当杀手，小夭松了口气。

防风邶笑眯眯，“担心我？”

“自然担心，你的命如今比我都重要。”

防风邶认真看着小夭的脸，“我既答应你好好活着，自然会惜命。”

小夭感到心酸不已，所有的一切因为防风邶的这一句话得到了升华。

小夭猛地抱住了他，嘴里喊着，“我好高兴！”

防风邶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便伸手抱住了小夭。

小夭不禁在心里感慨，这还是那个阴森森冷冰冰的相柳吗？他明明那么柔情那么可爱，明明为了她也在努力着。

小夭靠在防风邶的肩头，眼泪缓缓滑落，“对不起，是我不好。”

防风邶伸手轻拍着小夭的后背，“是我退缩了，怎么能是你不好？”

小夭摇头，默默地流着泪，在防风邶丁香紫色的衣服上擦着眼泪和鼻涕。

防风邶无奈，“这可是我刚穿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