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是第一次见相柳染发。

他端坐在镜前用梳子蘸着乌草汁细细梳着自己的白发，那如雪般洁白的白发瞬间变成黑色。

小六夸赞道：“你这染发技术相当熟练了。”

相柳在镜中淡然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小六知道他娴熟的动作背后是成百上千次的积累，他也曾笨拙紧张如同孩童。

想到这里，小六凑上去拿过梳子，“我来帮你吧！”

相柳没有阻止，小六便学着相柳的动作给他慢慢染着白发，看着那胜雪般的白发在自己指尖变成黑色是一种满足又神奇的事情。

染完后相柳闭着眼坐在灯下等乌草汁晾干，小六见他披头散发，面若朗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相柳出声问道：“为什么一直看我？”

小六笑眯眯说：“因为你好看啊！”

相柳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眸，那邪魅的神色分明已切换成浪荡公子防风邶。

防风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问：“与涂山璟比呢？”

小六一僵，尴尬一笑，“好端端与涂山璟比什么。”

防风邶笑意渐冷，“这两年涂山璟是不是经常去见你？”

小六摇头，“他一次都没来过，也许来过我并不知道，他与玱玹都是在另一处宫殿里议事。”

防风邶拧起了眉头，“真的？”

小六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她确实一次都未见过涂山璟，就连前几日出门游河他也没来。

防风邶心有疑虑，待头发干透后将黑发以玉冠束起，换上紫色华服随小六行走在轵邑城中。

“你今夜不回紫金顶吗？”

小六道：“既然防风峥跟玱玹讲好三日，那我就后日再回去。”

防风邶摇头轻笑，“没想到大哥倒是做了件好事。”

小六笑眯眯问：“你这次在轵邑打算待多久啊？”

“不会太久，我还有事要去处理。”

小六瞬间失落，“哦”了一声，说：“你越来越忙了。”

防风邶扭头看她，伸手在她头上宠溺地拍了拍，“在玱玹身边很安全，但是若我大哥再找你，你只管拒绝他。”

小六撇撇嘴，“你也知道人是很容易空虚的，防风峥想趁虚而入我拦也拦不住。”

防风邶阴下脸，“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住吗？”

“看不住。”小六瞪他。

两人在轵邑熙熙攘攘的街头大眼瞪小眼，终究还是防风邶败下阵来，他淡然说：“随你。”

小六气恼吼道：“你可真是个大傻子！”

说完连蹦带跳的往前走去，走进人群中，只想离这无脑妖远远的。

防风邶愣了一瞬追上去，好笑地问：“你发什么火？”

小六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掐着腰道：“你那九颗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浆糊吗？”

防风邶吊儿郎当地说：“脑子可不就是盛的脑浆。”

“你！”小六气急，这防风邶跟相柳也是如出一辙，对男女之情都持被动的态度，但凡他能往前跨一步，前世的两人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防风邶笑道：“别理这些无聊的事了，今日恰逢中秋佳节，轵邑城有花灯节，我带你去花灯节玩乐。”

小六这才发现身边的行人手里都拎着五颜六色的花灯。

花灯节围绕在轵邑城的城中之路举行，路两旁摆着各种造型的花灯，有白玉兔子、含苞待放的莲花、浑圆饱满的月亮还有五颜六色的锦鲤，小六爱不释手，在各个花灯摊前转着。

“你看这红锦鲤好看吗？”小六举着一只浑身火红的锦鲤灯给防风邶看。

“我觉得这只玉兔适合你。”防风邶从花灯摊上又拿起一只红眼睛的玉兔灯递给小六。

小六拿着两只灯挑选着，两个她都很喜欢，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防风邶也不着急，陪着小六慢慢选着。

“老板，两只灯我都要了。”

一只青葱玉手从两人眼前伸过，给老板付了钱。

防风邶笑道：“涂山族长倒是好兴致，中秋佳节跑到轵邑来赏花灯，这两只灯就不需你掏钱了，小六，你选好了吗？”

小六举着白兔灯道：“还是白兔吧！”

老板将钱还给涂山璟，璟微笑，“只是两只花灯罢了。”

防风邶从钱袋掏出钱付了钱，轻笑说：“该做选择的时候就要果断一些，犹豫不决只会惹人困扰。”

老板给小六点燃白兔灯，小六摆弄着花灯偷看着两人，她总觉得防风邶说的话里有话，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古怪。

防风邶道：“弄好了我们走吧！”

小六对着涂山璟微微颔首告别，拎着灯跟防风邶并肩而行，汇入人群。

防风邶咬牙问道：“两只花灯值得你选这么久吗？”

小六莫名其妙，明明刚才他还很耐心的陪着自己选，怎么涂山璟一出现他就换了副嘴脸。

小六说：“两只我都喜欢，当然要好好选选。”

“太贪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今日怎么了？”小六拧眉问道。

防风邶停下脚步阴森森地看着她，“若我和涂山璟，你会选谁？”

“你和涂山璟？”

防风邶一脸严肃，不禁让小六也微微正色说：“自然是你。”

防风邶仔细在小六脸上看了又看，确定她说的不是假话后，脸色这才舒展开。

小六察觉出不对，问道：“你跟涂山璟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没有。”

“不对”，小六敏锐的捕捉到防风邶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你撒谎！”

防风邶道：“也没有什么，你受伤的时候，涂山璟找过我，这你也知道。”

小六当然知道，涂山璟给了防风邶不少疗伤妙药。

小六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小六拧眉，“什么话？”

防风邶看着她，闭嘴不言。

小六急道：“你倒是说啊！”

防风邶摇头，“也没什么。”

“防风邶，你简直想气死我！”小六提着花灯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