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小六昏昏沉沉，一头歪倒在相柳的腿上，脑袋蹭了蹭寻了处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相柳睁开眼，余光瞥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糙汉，奈何自己正在运功疗伤不能乱动，便随她去了。

天边，鱼肚白破开黑夜，相柳缓缓睁开眼睛，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儿已经不见但余温尚在。

他起身活动了下腿脚，站在海边望着远处天际朝日初升，海水激荡，劈头盖脸淋了相柳一身。

相柳黑着脸瞪着哈哈大笑手里攥着一条鱼的小六，银牙微露，“你想死吗？”

小六收了笑，举着抓的鱼讨好地说：“我去给你抓了一条鱼补身子，我烤的鱼可是一绝。”

简单的收拾利索，小六将鱼架在火上，从怀里掏出一包包秘制的草药调料撒上，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相柳嗅到香味，问：“是什么味道？”

小六笑着，“独家秘诀，全大荒独一无二，别处你绝对吃不到。”

“你的家乡应该在多水的地方。”

小六吹了声口哨，说：“少用你那九颗脑袋想如此深度的事情。”

相柳冷下脸，“没人敢在我眼前提九头妖的事。”

“因为你觉得我不是在揶揄你，所以你并不真的生气。”

相柳一愣，惊讶小六竟然猜得出自己内心所想。

小六献媚的将烤好的鱼递给相柳，“尝尝？”

相柳接过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小六捧着脸坐在一旁看着。

相柳打量着小六，“你有盯着人吃饭的癖好？”

“那倒不是，只是你吃饭格外赏心悦目。”

相柳移开视线，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说：“其实我更喜欢吃人，像你这样的，我可以一口一个。”

也许前世的小六会被相柳这番话吓住，但已经被他唬过一次，小六可一点儿不害怕。

她对着相柳吐了吐舌头，“有没有良心，吸着我的血吃着我烤的鱼，还说话吓唬我？”

相柳冷哼一声，“你并不害怕。”

“当然不怕，你说的又不是真的，你不吃人。”

相柳丢了鱼骨头，一只手抚上小六的脸，冷目相对，“试试？”

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小六决定还是不试为妙，她摇摇头，身子往后缩去。

相柳起身跃上毛球后背，立在那里斜睨着小六，“上不上来？”

小六乖乖跑过来爬上去，与相柳并肩坐着。

毛球呼啸飞入层层叠叠的云层中，小六问：“你的伤好了？”

相柳没吱声，兀自坐着。

快到清水镇的时候，相柳又要伸出一脚，小六赶紧制止，“不劳烦大人了！我自己跳，我自己跳！”

说罢张开双臂，满头青丝张扬飞舞，直直坠落河中，犹如美丽的蝴蝶。

毛球呼啸而去，隐入云层，小六顺流而下地游着，嘴里念念叨叨，“踹踹踹就知道踹，这九头妖脾气可真是臭！”

到了回春堂，小六朝岸上游去，湿淋淋的上岸打了个喷嚏。

前堂桑甜儿和老木正在忙碌着，见小六浑身湿透进来，老木问：“这又是怎么了？”

小六摆摆手，“有些燥热，我去河里游个泳。”

回房换了衣服，小六从锅里抓了一块儿馍吃着。

老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从前堂出来递给小六，“赶紧喝了，这入了秋上河里洗什么澡？”

小六呼噜呼噜喝完，觉得浑身舒畅，“游泳有利于身体健康，是我最近太虚弱，我得开副药补补。”

老木道：“俞老板刚才派人来请，说是有事找你。”

小六这才想起涂山璟给过自己一瓶毒药让她研制解药，忙来忙去把这茬儿给忘了。

“你跟涂山氏二公子相识吗？”

“我哪会认识他。”小六否认。

老木这才作罢，回前堂忙活去了。

小六换了衣服从后院出来，远远见串子在药田铲首乌。

“串子！”小六喊了一声。

串子抬起头见是小六，扔了锄头走过来，“六哥，喊我有事？”

小六沉吟片刻，问：“你觉得桑甜儿怎么样？”

“啊？”串子愣在原地，不明白小六怎么问这个，“啥意思？”

小六实话实说，“桑甜儿是我给你相好的媳妇儿，你多跟她相处相处。”

“我可不要。”串子有些嫌弃。

小六抬手给了串子一下，“瞧不起她？”

串子委屈，用脚踢着草药，“为什么给我找个娼妓？我就配不上好人家的姑娘吗？”

小六有些恼火，“我平常真是太惯着你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众生平等不知道吗？你凭什么瞧不起桑甜儿？”

串子嘟囔着顶嘴，“千人骑万人亲的臭婊子，谁爱娶娶去，我不要！”

小六跳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朝着串子身上招呼。

“反了你了！一天不打你上房揭瓦！会不会说话？”

串子抱头鼠窜，撅着屁股冲进回春堂关上了后院的门。

小六哪肯饶过，拿棍子捅着门，“你这缩头乌龟，刚才犟嘴的倔劲儿去哪了？”

老木探出头，“你打他做什么？”

“你问他！”

串子支支吾吾说：“六哥要我娶桑甜儿，我不想娶一个娼妓。”

“你放心，我也瞧不上你。”

桑甜儿娇媚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小六暗道一声：“不好”！

桑甜儿面无表情，立在串子和老木的身后。

“六哥，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桑甜儿不会嫁给一个瞧不起我的人，我宁可单身一辈子。”

串子低着头躲在老木身后，小六扔了棍子，说：“你别多想，这里没人瞧不起你。”

“我知道我以前做娼妓很多人都瞧不起，其实，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怪他，怪就怪我没背景没身份没本事。但现在不同了，六哥您教会我医理，让我可以凭本事吃饭，我不会低看我自己，所以，六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桑甜儿扭头走了，老木也忍不住踹了一脚串子。

小六叹息一声，背着手往珠宝商铺走去，下人引着小六走进花厅，涂山璟正笑盈盈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清茶。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