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霜的眼泪好像流干了，眼神空洞，呆愣地看着前方。

“好点了吗？”

她的瞳孔渐渐聚焦，回神后注视着谢归关切的眼睛。她的眼睛只是干涩的疼，再滴不出一滴泪珠。

“还冷吗？”

不冷了，全身都是暖的，像是被太阳的光芒和温度淹没。之前的她太冷了，像极了一年前王倩冰冷的尸体。她崩溃过，以为自己就这样结束了，甚至没有看见谢归为自己描绘的未来。寒冷的空气激起她身上的汗毛，她想着能见到王倩也不错。

可是她在钢琴下望到了自己的太阳，蜷缩在她的怀里，像是找到窝的猫，温暖的让人安稳睡去。

她从干涩的嗓子中挤出一个字，“不。”

晚会仍在进行，没有人在厕所附近游荡。听到李霜的回答，谢归眼睛深处划过一丝欣喜，微调了自己的蹲姿，缓解小腿的酸麻。

“你有感觉到哪里疼吗？”

李霜细细的感觉了身体的情况，除了脚腕处有些疼痛外，其他地方都已回暖，没有异样的感觉。她的脖子是僵的，只能轻微摇动脑袋。

“太好了，应该没有冻伤。那你要下来穿衣服吗？”

她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谢归还在半蹲着，但她的眼神仍是温柔的，没有一点不耐烦，像春风一般，轻轻的，柔柔的，将坚冰融化。她的心口涌上一股酸酸胀胀的暖流，缓缓点头。

谢归闻言，将校服从她腿上移至上身，随后才抽出自己的燕尾服，从始至终没有露出她的内衣。燕尾服被谢归叠了一折，摊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李霜被她拦腰抱起，可她放在腰间和腿窝处的手都握成拳，以此减少接触面积。李霜被慢慢放在那块铺有燕尾服的空地，而谢归和谢惜梦都转过身去，为她保留最后的尊严。

身上的校服洒满谢归的味道，淡淡的木香混有一点薄荷叶的味道，如果细嗅，还能品出一点茉莉花茶的香甜，就像她这个人，令人安心又使人清醒着沉沦。

“我换好了。”

面壁思过的两人扭头，李霜倚靠在铺有瓷砖的墙壁，后背传来丝丝的凉气，与脚下的暖烘烘的布料形成反差。她不能离开墙壁，一旦离开，她便没有了支点，只能倒地痛哭。

“我先送你回医务室？还是回家？”

校医有宿舍，应该会有一些换洗衣服。但想到李霜现在的情绪问题，谢归将回家这个选项也添了上去。李霜不太熟悉惜梦，所以谢归用了“我”而非“我们”，照顾她的感受。

李霜知道她在为自己考虑，鼻头开始发酸。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唯一交心的朋友也被自己杀害，她像只刺猬，蜷起自己的身体，将浑身的尖刺对准外面的世界，欺骗自己，只要不将肚皮漏出，就没人能伤害自己。

但这个太阳太暖和了，自己忍不住舒展身体，希望温暖的阳光洒在肚皮上，匀给自己一点温度。

“医务室。”

谢归点头，转身和谢惜梦交代了几句。

“惜梦，陆泽应该在找我们，你去和他接头，别让他等急了。记住，不管你是要回家还是回宿舍，一定让他送你回去，千万不要一个人走。我送李医生回医务室，不用担心我。”

谢惜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见李霜苍白的嘴唇和散乱的头发，还是阖住嘴唇，点了点头。

晚会即将结束，谢归蹲低身子，轻声询问能否抱李霜回去，她怕更改剧情的代价会不经意窜出，迟则生变。李霜低声嗯了一句，两人就向医务室赶去。

厕所门外的黄色标识牌静静窝在卫生间的角落，地上的燕尾服也被谢惜梦收走，洗手台上还存有上一人洗手后留下的水渍，滴答，滴答，撞在白色的瓷砖上，展开一朵浪花。一切都回归原样。

“要睡会儿吗？我等你睡着再走。”

李霜双手捧着热水杯，倚靠在床头，眼睛一眨一眨，愣愣地望着谢归。她摇摇头，抿了一小口热水，白蒙蒙的水汽袅袅升起，升到眼眸处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只要你想说，我就会听。你不想说，我就静静地陪你，什么也不问。”

眼尾干涩的发疼，喉间也像压了团棉花，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李霜嗫嚅双唇，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孤身一人，一直躲在阴暗中，为什么上天施舍给她这缕注定消逝的光。

“是王强。”

那声音是从嗓子眼里压出来的。谢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探身为李霜掖好被边，李霜看不到她的神情。

“他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今天下午，他蒙着面，将我打晕过去，醒来之后我已经在钢琴下面。”

“手腕和脚踝还疼吗？”

红肿的勒痕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离近细瞧，那红痕之间还嵌有血丝，像是撕裂的嘴唇，控诉麻绳的粗糙。

“你不震惊吗？”

谢归扬起一丝苦笑，“比起他，我更关心你的伤口。现在，你的感觉最重要，只要能让你的伤口缓解，无所谓其他。”

“药膏是在玻璃柜下面吧，上次你给我拿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她转身走到药柜前，仔细辨认药膏名称，像是在挑选结婚戒指，身体伏得很低。

小屋的门开着，里面的灯是暖的，外面药柜的灯是冷白色，两种颜色恰在房门口处交缠混合。周围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远处晚会结束的叫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