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抬头，那双平时被笑意伪装的眸子此刻像一汪死寂的湖水凝视着刘江玲。窗户开了一个小缝，一阵风将窗帘微微吹起。刘江玲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在门外等待着谢归的审判。

“为什么？”

那束光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去，可刘江玲的后背始终隐于黑暗的走廊。

“因为只有你能杀了我，只有你能结束这一切。”

9年了，没有想到记忆中的那个夜晚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从那时开始，自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将女儿一步步推进火坑。在她反抗的时候，自己脸像是被焊上面具，嘴里只能吐出冰冷又虚伪的话语。女儿眼里的光渐渐消失，变得和自己一样，丈夫谢峰也变得让自己陌生又恐惧。

从那晚之后，自己好像就和谢峰绑的牢牢的。在这个家里，无论他出现在何处，自己都会像被控制一般待在他的身旁，没有办法逃离。每当想要保护女儿时，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哑巴，一个稻草人，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玩偶。自己连结束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给我杀你的理由。”

“我撑不下去了。我就像被困在这具皮肉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梦梦推到无底的深渊中。我累了，我无法再接受梦梦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你知道一位母亲救不了自己女儿，还要，还要被迫加害她的痛苦吗？”

刘江玲眼角的泪水顺着皱纹流下，一只手死死的扣住门框，声线变得颤抖。

“我呢？我也是您的女儿。”

这句话很轻，轻到随时会被风吹走，但这句质问又很重，重到压垮刘江玲的脊梁。扣住门框的手骤然失力，她双手捂住眼睛，跪在地上努力的压低抽泣的声音。

谢归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刘江玲。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死。谢柔是这样，舒馨这样，现在刘江玲也是如此。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记忆的碎片因为谢归的情绪波动又重新浮现。

“你是谢归吗？谢柔是你的母亲吗？”

“她今晚在南街54路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最后抢救无效死亡。你来认领一下尸体吧。”

“谢归，你的养母是叫舒馨吗？”

“你们家都被D国士兵烧了，刚才有几个士兵把舒馨掳到路边了”

“小归，你终于回来了。杀了我......”

【归归，你不要再想了！她不是谢阿姨，也不是舒馨！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老灰简直想自己把刘江玲给杀了。谢柔在谢归十岁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后来谢归被迫和父亲赵廷云生活。可这个畜生是个恋童癖还阳痿。他觉得谢归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总是私下逼迫谢归做一些不符合当时她年龄的行为。

舒馨是谢归之前在一个SSS级崩坏世界做任务时的养母。在那个世界里，谢归发着高烧，不顾剧情之力的压迫，紧赶慢赶地回到被D国入侵的C国，结果最终还是没赶上。舒馨被D国士兵强暴，而其他家人也早因反抗而死。谢归赶到时，她撑着最后一口气让谢归杀了她。

现在刘江玲也让谢归杀了她，老灰觉得自己都快死机了。谢归是不是命中带煞，一个一个都让她杀。

谢归的裤脚被人抓住，刘江玲将脸埋在谢归的拖鞋上。泪水打湿了拖鞋上的布料，攥紧的裤脚也因刘江玲的哭泣而颤抖。

“我对不起梦梦，我也对不起你。但我撑不下去了。那天早上我睡的很好，很好。梦里没有逼迫，没有控制。梦里的惜梦很开朗，有两个真正疼爱她的父母。我不敢醒，怕醒了之后，谢峰依然在我旁边，那股控制的力量依旧存在。

但是谢峰进了医院，我终于可以自由的活动。可是，梦梦回来之后，那股控制的力量也回来了。我只能趁着她睡着来找你，只有这时，也只有和你对话，我才能自由地表达思想。我赌不起，我希望能还给梦梦正常的生活。”

夜晚的风依旧在吹，刘江玲的泪水也一直在滴。谢归任由她抓住自己的裤腿哭泣。屋内的光照在谢归的身后，而她的面前却是漆黑一片的走廊。原本在黑暗中的刘江玲却找到了暗夜中的依靠。

“我甚至没有出现在你的梦里。哈哈哈......”

谢归用右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环抱于胸前。她压低声音嗤笑着，那声音却像是在撕裂自己的心脏。她的肩膀因为颤抖克制的笑而微微抖动。

刘江玲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归是抱错的孩子，因为谢家不能传出这样的丑闻，所以在谢归3岁的时候，将谢惜梦也接到谢家，两人成了姐妹。

加上角色扮演部门会模糊角色记忆的原因，在过去的17年里，谢归就像一个透明人，刘江玲关于她的记忆全是模糊的。渐渐地，刘江玲也忘却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当然，除了自己因为控制而辱骂她，殴打她的时候。

她因为自己对谢归的亏欠而羞愧，但她更害怕谢惜梦因为自己，继续在这个地狱中挣扎。所以她什么都不想说，只希望谢归因为恨自己而杀了自己。

而老灰知道谢归并不是因为得不到刘江玲的爱才崩溃。谢归经历的太多了，她知道珍惜，她知道努力，她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可最后，想守护的人都没有守住。她现在的嗤笑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