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戴上口罩，就没有人能认出来。

八月初六，石榴木，冲兔煞东，玄武。

就在阿斯和阿炳喝酒之际，阿靖正在和阿来在罗湖区翠园东晓中学附近的一个小饭店，不知道正在密谋着什么。

阿来盯着冒烟的火锅，抽着烟。

阿靖说，服务员，过来过来。

服务员说，来啦来啦。

阿靖站起来说，服务员，你信不信我用双手伸下去能把肉给捞上来。

服务员说，不信。

阿靖说，不信那你还不赶快去拿筷子给我呀。

服务员转身离去。

阿靖说，吃个饭，搞得一点心情都没有。

三分钟后。

阿靖说，服务员，快点好不好呀？

服务员说，来啦来啦。

服务员把筷子拿过来递给阿靖和阿来。

阿靖说，对嘛，这样才像话嘛。

服务员转身离开。

阿靖说，服务员，回来回来。

服务员转过头。

阿靖说，服务员，你信不信我可以用牙齿把啤酒瓶盖给咬开？

服务员说，不信。

阿靖说，不信你还不赶快去给我拿个开瓶器？

服务员转身离去。

阿靖说，这店老板用人真的不行，用的人都是蠢头蠢脑笨手笨脚的。

三分钟后。

阿靖说，服务员，快点好不好呀？

服务员说，来啦来啦。

服务员把开瓶器拿过来递给阿靖，阿靖并不去接。

阿靖说，你信不信你用开瓶器打不开这个酒瓶盖？

服务员说，不信。

阿靖说，不信你还不打开？

服务员打开两瓶啤酒。

阿靖说，你信不信我不要酒杯抱着瓶子就可以喝完。

服务员说，不信。

阿靖说，不信你还不赶快去给我拿酒杯。

服务员说，要一个还是两个？

阿靖说，这里坐两个人，你看着办。

服务员转身离去。

三分钟后。

阿靖说，服务员，快点好不好呀？

服务员说，来啦来啦。

服务员把酒杯拿过来，在阿靖面前放一个，在阿来面前放一个。

阿靖说，全深圳市的饭店都有水盅，你们家搞特殊化？

服务员转身离去。

三分钟后。

阿靖说，服务员，快点好不好呀？

服务员说，来啦来啦。

服务员把水盅放在火锅旁边。

服务员转身离去。

阿靖说，服务员，回来回来。

服务员转过身来。

阿靖说，你看这火锅，明明是鸳鸯锅，刚才一边是清汤，一边是麻辣，现在怎么煮着煮着，两边都一样了呢？

服务员说，不好意思，这个火锅可能中间是漏的。

阿靖说，那怎么办？

服务员说，我去问问老板娘，看买单的时候，能不能申请打折。

服务员转身离去。

两人冲洗着酒杯和碗筷。

阿来说，服务员，过来过来。

服务员走过来。

阿来说，服务员，请你帮我们拿两个汤勺。

服务员离去。

一分钟后。

服务员把汤勺拿过来，一边放一个。

服务员站着不走，彷佛在等待什么吩咐。

阿来说，谢谢，你去忙，有事，我们叫你。

阿来的谢谢，让阿靖突然发起呆来，这一呆，就是一分钟。

阿靖好像领悟到什么。

阿靖说，我们刚来深圳的那一年，我见到饭店的服务员，好像脾气很好，毕恭毕敬，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

阿来说，不仅仅是你变化，阿哲最近也有变化，可能和心情浮躁有关。

阿靖说，阿哲？

阿来说，昨天喝酒，阿哲说过一句话，你没有听见？

阿靖说，什么话？

阿来说，服务员，请你从外边把门关上。

阿靖说，我没有留意。

阿来说，有这样一种说法，看一个人的人品，可以看他如何对待服务员。

阿靖说，继续说。

阿来说，喜欢欺负弱者的人，往往自己就是弱者。

阿靖说，好像有道理，我也搞不明白，啥时候自己沾上这习气？

阿来说，别太责备自己，自己作为客人，正当需求可以表达。

阿靖说，我是应该改一改。

阿来说，我见过更离谱的人。

阿靖说，什么人？

阿来说，有些人，看起来高高在上，估计平时都活在忍气吞声的状态，一旦他有机会，就会拿软柿子捏。

阿靖说，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

阿来说，我见过别人，见到服务员就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后来，我就渐渐和那些人断联系。

阿靖说，每个人都不容易。

阿来说，如果这服务员，家里有孩子，最终这怒气传递到孩子身上，会一代一代传下去。

阿靖说，有道理，所以段位越高的人脾气越小。

阿来说，这个观点我可不认同。

阿靖说，有反例？

阿来说，台资厂的郭老板呢？

阿靖说，郭老板怎么啦？

阿来说，郭老板骂副总，副总骂经理，经理骂专理，专利骂课长，课长骂组长，组长骂线长，线长骂不铨叙，一级级放大。

阿靖说，我想起来，他说过一句话。

阿来说，什么话？

阿靖说，不仅要骂，还要罚站！只要挨骂的，罚站的，都有机会升职加薪，做大老板。

阿来说，我并不认同这种企业文化。

阿靖笑着说，像是管工地。

阿来说，工地怎么管理？

阿靖说，听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包工头给工人发烟抽，让工人干活，没人动，包工头骂工人祖宗十八代，一个比一个勤快。

阿来说，社会的组织形态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阿靖说，稍近益狎,荡倚冲冒，动物本能，每个人都知道去试探别人的底线。

阿来说，所以才要读书。

阿靖说，读书读书，也没有读出一个什么名堂，书读的不少，还是不知道怎么做人。

阿来说，常未饮酒而醉，以不读书为通。

阿靖说，这话怎么理解？

阿来说，前半句是不喝酒也能具备酒醉后的症状。

阿靖笑。

阿来说，后半句是最好把所有的知识全部忘记，这样不会受到任何约束，不会被任何观念控制，一种超然通透的状态。

阿靖说，厉害。

阿来说，这句话是古龙说的。

阿靖说，啥出处？

阿来说，萧十一郎。

阿靖说，有空读一读，看看古龙是在什么语境下写出这样的句子。

阿来说，说到古龙，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想问。

阿靖说，啥想法？

阿来说，古龙的小说里面有江湖侠客，有风尘女子，有武林门派弟子，有商人，有刺客，有小偷，有和尚，就是没有地主。

阿靖笑着说，金庸的小说也没有地主。

阿来说，好像是。

阿靖说，本来就是。

阿来说，为什么历史上历次均田地，口号喊得震天响，均来均去，地主最终又出现？

阿靖说，厉害，这个为什么问的有水平。

阿来笑着说， 你有答案？

阿靖说，当然，这个我略有研究。

阿来说，来，喝酒，喝完听你慢慢说。

两人端起酒杯，一口喝尽。

请看下一章《今夜有雨不宜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