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接通阿婷的电话。

阿炳说，怎么不说话。

阿婷说，我今天遇到两个怪事。

阿炳说，啥事。

阿婷说，厕所疏通的是大学本科相信吗?

阿炳说，相信，我还相信小学二年级没有读完的人当了总统。

阿婷说，谁?

阿炳说，林肯。

阿婷说，回头我确认一下，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阿炳笑着说，还有啥新鲜事?

阿婷说，大中华楼底下有个孕妇。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她给自己脖子上，挂了一个木板。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木板上是个征婚启事。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征婚启事的内容上有一句话。

阿炳说，什么话。

阿婷说，娃不是你的，媳妇是你的。

阿炳说，说的挺好的，还有什么内容。

阿婷说，三十二岁，未婚，无车无房。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怀孕五个月。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男生要求有车有房有存款。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月薪两万加。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能对我好。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视孩子如己出的。

阿炳说，然后呢？

阿婷说，没有然后了。

阿炳说，真可怜。

阿婷说，是很可怜，旁边有人说她是骗子。

阿炳说，就算是骗子，也很可怜，那么大的太阳，比摆摊的人都辛苦。

阿婷说，她是不是真的假孕。

阿炳说，你把她肚子掀开看看。

阿婷笑。

阿炳说，她在那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婷说，你怎么知道。

阿炳说，我之前路过几次，都看到她。

阿婷说，你咋还不回深圳？

阿炳说，我不是说了吗？八月初三。

阿婷挂电话。

阿强正抽着烟，燕子坐在旁边，看阿强抽烟。

阿炳说，刚才说到哪了？

阿强说，骗子可怜，大太阳，比摆摊辛苦。你把她肚子掀开看看。

阿炳说，我是说我们聊到哪了。

阿强说，大太阳下骗子可怜，比摆摊辛苦。把她肚子掀开看。这是个啥意思。

阿炳说，深圳的事，说了你也不知道。

阿强说，问问不行啊。

阿炳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

阿强说，啥日子。

阿炳说，今天是末伏，全年最热的一天。

阿强说，它热它的，我们说我们的。

阿炳说，你是男人，不怕热，你问问燕子。

阿强说，燕子，你热不热。

燕子说，不热。

阿强说，继续。

阿炳说，深圳没有啥事，就有个女的，肚子大了，脖子上挂个牌子，征婚。

阿强说，现在这号女人多的很，真真假假。

阿炳说，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阿强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孩子也做不到。

阿炳说，一个电话，把我打乱了，等我静静。

阿强递烟给阿炳，把火机点燃。

阿炳说，你这打火机，杂牌子，火苗这么大，莫烧到人眉毛。

阿强说，一块一个，用完就扔掉。

阿炳说，家务，撞门，泼妇。

阿强不吭声。

燕子不吭声。

阿炳凝神说，就这三个小事情。

阿强不吭声。

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说是小事，能演变成大事。

阿强不吭声。

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做家务，是起因，撞门是结果，骂泼妇是到极限。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你运气好，运气不好的，杀父杀母的，跳楼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哭都来不及。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不过，找到根源就好办。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那么，就不让他做家务。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让他不做家务，你又看着不舒服，也可能心理不平衡。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现在你自己要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自己宽慰自己。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清娃子是你儿子，你就把他当菩萨供着。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这世界这么苦，你和你老公快活，给他带来，他不欠你们，是你们欠他，你是罪人。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你应该赎罪。

阿强不吭声。燕子不吭声。

阿炳说，就说这么多，你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琢磨，白天，人也容易浮躁，天又热。

阿炳的胡言乱语，阿强和燕子，从来没有听说过，竟傻在那里。

阿炳说，昨天没有睡好，我也不留你们，我还要睡懒觉。

阿炳的逐客令，竟然没能让二人醒过来。

阿炳提高嗓门说，强哥。

阿强缓缓神，燕子缓缓神。

阿炳说，燕子，没有那么深奥，其实很简单，八个字，场景代入，将心比心，人心都是肉长的。

燕子说，炳哥，谢谢你，我试试。

两人和阿炳告别，阿炳躺在凉床上睡懒觉。

他躺在凉床上，这次咨询，阿炳感觉美滋滋的，虽然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也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但是他有点飘飘然。

七月十五，俗称，七月半。

七月十五，壁上土，冲羊煞东，明堂。

七月十五，中元。

七月十五，盂兰盆。

中元节，与除夕、清明、寒衣并列，需要祭奠祖宗。

但在襄阳，无人在这一天祭祖。

阿炳，炳父，炳妈吃着早餐。

阿炳说，我今天要去一趟襄阳。

炳妈说，大热天，你跑到襄阳做啥？

阿炳说，我去拜访下老师。

炳妈说，哪个老师？

阿炳说，说了你也认不得。

炳妈说，说说看。

阿炳说，梁老师。

炳妈说，大热天，你跑到别人家，不方便。

阿炳说，有什么不方便。

炳妈说，人家做饭留你，做饭辛苦，人家不留你，不好看。

阿炳说，我不去吃饭，就去聊聊天。

炳父说，想去就去，现在刚好是暑假时间。

炳妈说，男的女的。

阿炳说，女的。

炳妈说，我管球你的。

炳父说，空子手去，不买点礼物，不好看。

阿炳说，不买，买什么礼物，就去坐坐。

炳妈说，你这娃子，长正大，懂不得个人情礼节。

阿炳说，我现在门都不知道在哪，先去摸个门。

炳妈说，那也要提点礼物。

阿炳说，你看，这大热天的，我提个礼物，到处跑，累得慌。

炳妈说，我管球你的。

阿炳出发，阳光明媚，蓝天白云。

路两边皆是稻田，茂密的绿色稻田，每一株稻谷互相依偎，煞是温馨。

阿炳突发奇想。

人是群居，狮子群居，蚂蚁群居。

蜜蜂群居，狼是群居，海豚群居。

羚羊群居，燕子群居，乌鸦群居。

这稻谷，原来也是群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