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厉害了，少夫人完完全全把进镇国公府当绣娘开始到产后出府这一段过往忘得一干二净，还以为自己是直接在小山村被外祖母找到的，吴道长真是高人啊。

“快去呀，想什么呢，早点收拾完早点去睡吧，你不累我也累了。”苏浅陌催着她快去，又叫翡翠点上蚊香，放下帐子，让她先去睡了。

她夜里向来除了碧玉不惯其他人服侍，这丫头自从进外祖家后一直服侍她，倒是翡翠几个是后来外祖母选给她的。

耳房里陆渊草草洗了身子，涂了小玉送过来的青草膏，这会儿才稍稍舒爽些。

“主子，这是去淤血的，染墨也真是，这下手没轻没重的。”小玉见他额发处肿了一个大包，幸而有头发遮着才不是很明显。

“罢了罢了。”陆渊浑身不舒服，哪还顾得上这个。天气又热又闷，真是不好受。

“主子，您再不好受，也要先上点药，属下用纱布给您包一下，要不然……”她为难地指了指外头。

陆渊无声地点点头。这不，若是不装出受重伤的样子，说不定连夜就会被她赶出府。

他任由小玉替他涂抹了药膏，再将他整个头包得严严实实。

“就先这样吧，主子，有事您叫属下，属下去前头服侍少夫人了。”小玉看着他这副尊容，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主子这会儿装得越惨越可怜才能搏得少夫人的同情，女人一同情男人，那不就有戏了，更何况自家主子这副好容颜。不过，这会儿，都成猪头了！不怕，好好养两天就没事了。

“主子，您可千万不要挠啊！”想到这里，小玉连忙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要不然您就破相了，您一破相，这戏就没法演了，我们家小姐可是最喜欢看帅哥的。”

陆渊蹙眉，怪不得崔洵这小子能近她的身。想起他们两个在看台边上眉来眼去，言笑晏晏，他的心又苦又涩。

不行，一定要早点将这小子赶走，实在是太碍眼了，还敢来议亲，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小玉一见主子虽则这会儿看着平静无波，但莫名感觉有股醋味扑鼻而来。

好好好，她抿了抿嘴，这火候不就刚刚好！真不枉她陪着少夫人看了这么多话本子，虽然没有实践过，但架不住有经验。等她趁机再烧一把火，主子就能将少夫人接回上京了。

陆渊躺在窄小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次他来金陵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他想起上月见吴道长时他说的话。

那天，他风尘仆仆赶到青城山，吴道长正在打坐，见他来了也不意外。

吴道长知道这位陆大人风雨无阻每月来青城山询问少夫人的病情，顺便去金陵城偷摸看一回她。虽然自己严令禁止他靠近少夫人，可这位总是忍不住乔装打扮远远偷看她几回。

“吴道长，我家夫人她……”

陆渊话还没说完，就见吴道长摇头笑道：“世子，你这是苦尽甘来，那毒咒已解，果然找到了下咒之人的尸骨才能真正解除巫术。”

“吴道长，这是真的吗？浅浅不会再受毒咒控制？”陆渊又惊又喜，虽上月吴道长已经告诉过他这事他很有把握，可这回听他言之凿凿地说巫术已解，心头的喜悦真是难以言表。

“三年了，也幸而世子您找到了那女人的尸骨，要不然贫道还真不敢说能解这般以死为咒的恶毒巫术。”吴道长捋着胡子欣慰地笑道。

“道长，那就是说我可以接她回去了？”陆渊心内狂喜，急忙问道。

“世子。”见他这般喜形于色，吴道长不忍心说出口。

“您说？”陆渊见他脸色有些沉重，心知不好，连忙追问道。

“世子，虽说巫术已解，可是……”吴道长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当日，贫道为了尊夫人能够不受噬心之痛，冒着大不韪替她改了记忆……”

这事陆渊当然知道，若不是他苦苦哀求，吴道长看在刚出生的三个可怜娃娃份上，逆天而行，改了浅浅的记忆。为此，吴道长还重病一场，险些没了性命，这大恩大德，陆渊永生难忘。

“道长恩情，我们镇国公府永生铭记！”陆渊躬身说道。

“世子，这也是你们与贫道的机缘巧合。”吴道长扶起陆渊沉声说道，“世子不必挂齿。不过正因为贫道替尊夫人逆天改命，在偷换了她的记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您与少夫人之间今生的情缘已经断了……”

陆渊的心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扑灭了刚刚炽烈的欢喜。他反复咀嚼着吴道长话中的含义。这辈子，他们的情缘已断，再也做不了夫妻。

“只要她这辈子安安稳稳就好，至于我……”良久，陆渊苦涩地开口说道，“还有我们的孩子相伴，这一生也不会太孤独。多谢吴道长的救命之恩，我知道自己往后该怎么做了。”

“世子。”吴道长见他这般落寞倒是有些不忍，“您不要想的如此悲观。贫道的意思是你们的前缘已经了了，至于以后，一切皆有可能，但世子您不能用过去来束缚她，用她消失的记忆勉强约束她，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必然会让她受到逆天改命的反噬，最终她会精神错乱。”

“吴道长，您的意思是我……我还有希望……还有希望通过接近她，让她慢慢接受我，心悦我，让她心甘情愿再嫁给我？”陆渊语无伦次，痴痴问道，“是真的吗？是真的吗？也就是说我还有可能与她共度余生？”

“对。”吴道长点点头，郑重说道，“不过，世子，您要切记万不可用她那段消失的记忆来逼迫她，用三个孩子来约束她。您只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您，要不然……贫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您万不可以意气用事，否则将后悔莫及。”

为了她，他还有什么苦不能吃呢？黑暗里，陆渊抿唇笑了笑，看她如今活得这般肆意，也许离开他，她会活得更精彩。可是他舍不得啊，他的宝宝们也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