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心里装着事，街上报晓的木鱼声刚刚敲起，沈钰就醒了，刚刚想坐起，李氏那边的床上也有了动静。

虽然家里已经穷到到吃不上饭，李氏也只是一个从只需在家操持家务的秀才娘子，被逼着成为要去地里刨食的农家妇人。

平日只是和村里的邻人打打交道，没怎么和陌生人说过话的。表面上和村里人打架时很是泼辣，但遇到陌生人，还是不怎么敢说话的。

去集市上摆摊卖吃食，要和一群陌生人说话打交道，这也是生平头一遭，李氏心里也是紧张的，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孩子们笑话当娘的无用。

沈钰和李氏一起床，玉桃也跟着起来了。

三个人把盛着和好的面和调制好馅料的盆子在车子上放稳当，李氏把着车头，沈钰和玉桃一边一个扶着车子边上的车栏，就准备出发了。

这时候玉诚边系衣服扣子走了出来，他边走边说：“娘，我也要去。我虽力气小，也可以帮娘拉车的。”

李氏一直都最疼小儿子，可怜他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缺少吃食的生活让他一直瘦瘦小小的，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大半个头。

这样早出门，她不舍得叫醒玉诚，也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会，帮不上什么忙。

没想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见到玉诚这样懂事，让她心里暖哄哄地。

李氏停下车子，让玉诚拿来绳子系在板车前栏上，让玉诚在旁帮着拉车和举着火把照亮。

关好院门，李氏和玉诚在前面拉车，沈钰和玉桃一边一个推着板车，就拐出了小巷，顺着街道向集市门口走去。

没想到这新车的轮轴十分顺滑，走起来很是平稳省力，沈钰原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了，很快，几个人就推着车子到了集市门口。

此时寅时刚过，天色还是漆黑的，集市门口却很是热闹。

来的早的食摊已支好了炉灶开始起火，家家食摊上都点着儿臂粗的大油烛。

做面条馄炖的摊子，大锅里已是热气袅袅，摊主正在面案上飞快地切着面条。

做胡饼的摊子大概来得最早，第一炉胡饼都已出炉，冒着热气盛在簸箩里，散发着面饼的油酥香气，做饼的师傅把饼坯在面案上摔得咣咣响，很是热闹。

沈钰一家人把车子拉到粥摊旁边，卖粥的老夫妇刚到，正忙着支炉灶卸桌椅，见旁边新来的一个食摊车子，老头一看是前两天过来打听过的小姑娘，高兴地打招呼：“姑娘，你今日开始摆摊啦。”

沈钰忙应道：“是哟，大叔，我今日开始摆摊，以后就麻烦您和大婶多照应了。”

老妇人摆好了桌椅，见沈钰车上的蒸笼器具，果然是要蒸制包子卖，自觉不会和自家的食摊抢生意，也热心地应道：“以后大家互相照应，姑娘，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我们就是，我们两口子在这儿摆好几年了。”

沈钰应了，旁边几家食摊的摊主见添了新食摊，也纷纷过来观望，有那好奇的，就问李氏：“这位娘子，你家食摊准备卖什么吃食？”

李氏一开始被陌生人问话有些紧张，见他们并无恶意，看着也都是些面善的，心里放松下来，答起话来也自如了些。

听李氏答要蒸制些包子来售卖，都七嘴八舌的问起李氏来。

有人好奇的道：“娘子可是跟人学过？这用老面做面食可不好把握呢！”

有人以见过世面的口吻道：“你家这包子要做什么馅儿，听说这包子不光要面发得好，馅也要调制得好才行，羊肉的好吃，可是贵价的很，这集市门口不知能不能行哦！”

李氏被问到了心虚处，她哪里学过，不过是这些人看她年纪最大，以为她就是那个掌面案的，所以才都围着问她。

沈钰见李氏脸涨得通红答不上来，就忙上来给她解围，她脸上带着和善的笑着对众人福了福，才说：“大叔大婶万福，我家初来乍到这时摆食摊，以后还要麻烦各位大叔大婶多照应呢。一会儿包子蒸好了，大家都过来尝尝。我虽年纪小，这面案的活计也学了许久，才敢拿出来混口饭吃，不敢说比得上兴盛楼的软羊包子，但也味香个大，管饱好吃呢。”

她身形窈窕，声音甜美，笑容满面，言语却是周到，不卑不亢，客气有礼。

一席话说完，众人心里都先喝了个彩：“这姑娘长得好看人又大方，听那口气还技艺了得，原来她才是这食摊的掌案呀。”

众人纷纷应了，因着再过一会儿食客们就要来了，客气几句就都赶紧回到自家食摊上忙活了。

李氏见众人散了，这才松了口气，对沈钰小声嘀咕：“这些人都以为娘会包包子呢，我这得赶紧学着做，要不就要被人笑话了。”

沈钰也小声安慰李氏：“娘，不要紧，学上几次就会了，没人笑话你的，在这里，每个人都忙着赚钱养家，才不会管咱们家包子是谁做的呢。不像在村子里，闲着净盯着别人看笑话。”

李氏想起在村子里受的闲气，无比赞同地点点头。

支好炉灶，锅里加上清水，沈钰就让玉桃开始烧水，她把面和馅放好，手脚利落的开始分剂、擀皮，包馅，李氏就负责把包好的包子都分别摆好在蒸笼里，忙了没有多少功夫，三笼包子都已包好，开始上笼蒸了。

忙完了手上的活，想起了写着价钱的小木板，忙抽了出来，把那块不大的小木板也端端正正摆在了摊子前面。

此时集市那边也有了动静，有车子的推动声，马儿骡儿的清脆蹄声，踏破了黑暗，渐渐的，开始有客人从集市那边过来，准备吃完早餐，要出城去了。

随着蒸气升腾，那肉包的香气散发开来，旁边粥铺的老头儿先赞道：“这包子，闻着就好香，味儿肯定错不了。”

老妇人闻着也说：“哎，这比我在那大户人家做工时，闻到的不是一个味儿，比那还香些。”

沈钰心里掐着时间，估摸着最先上笼的肉包可以出锅了，就用布巾包着把两笼肉包给拿了下来，果然蒸制的又白又胖，随着腾腾的热气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肉香气，今日这包子馅加了料油和高汤的缘故，比昨日那蒸制好的包子闻着还更香些。

李氏在旁高兴地小声道：“玉枝，娘闻着比昨日那包子还更香些呢。”

沈钰也小声俏皮地道：“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包子闻着香，才有人闻着味儿来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