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洗盥玩完后，司马冏和太史屈回房后，才发现已不见了石超，各暗自道：“这石超必幽会小情人羊献蓉去了……”

遂也不多搭理，各自褫下长襕，擐着薄裩短襦就上榻入寐，楹舍内檠灯荧淡，帷幔縠纱。

石超到了羊献蓉的阁楼门闼前，扃键虚掩，石超便跫然蹴屣入了珠玉镶嵌的木，丫鬟掣灯下楼，已在庭内踯躅静候。

“石将军，小姐已等你好久了，这几天无心琅笈书阁，今晚抚琴一曲，不知石将军可否相知……”

“这曲为乐府之曲，瑶筝倾愬，块带我去见羊小姐！”

丫鬟唤名芜芜，掣着笼灯绲带玉柄，小心翼翼的迤逦一段旃罽，到了桡桡宛然的一拱门，掀开垂缦，只闻里面薥葵清香，荼蘼蕌头，金瓶玉绠，砗磲轩栏。

“石将军，请慢走……”

陟步上了阶梯后，又一桡桡宛玉般的拱门，纨纱垂纴，由如云翳袅袅，置若月宫香楼，石超心甚弥乱，芜芜不觉揶揄一笑，并掫起垂缦道：“石将军，小姐的闺阁到了！”

“芜芜……，你先回去歇息吧！”

石超进入门阘后，见里面琅笈云阁，金绠玉检，几案上楮墨翡砚，隶篆倾洒，芗茗一沏，雕榼几盏，缕缕几烟正飘然飏起。

见羊献容正娇羞欲滴，梨花带雨，束发笈笄，擐淡赪罗裙，翚袖摺褾，掺掺一手正轻抚脸颔，侧身倚靠在镂漆镳镳的几案旁，上面正放着晏晏发光的瑶筝。

“石将军，你来了……，”

羊献蓉蕴藉荦荦的说道：”今晚不知你去了何处……”

“今晚去了洛阳街市！”

石超尚有几分腼腆慌乱，并在一几案前憧憧而坐。

“你和齐王哥哥一起餍飧之后，曛光未阑，有几位大人前来府上！”

“这……，问小姐不知是什么来人！”

“是胡人大单于刘渊之子刘聪，还有从子刘曜，今日爹爹还是很热情的……”

“什么，刘渊之子刘聪和从子刘曜，至我石超也未曾相识！”

羊献荣转过身子，神情的看着石超道：“这两个胡人，长的很风姿伟懋，身材高大，今日刚好被他们撞见于我！”

“什么……，这刘渊现在暂为成都王司马颖的部下，一起镇守邺城，怎么其子会倜然来洛阳。”

“这我就有所不知了，特别是那刘曜髭须阔颐，手掿錾金枪，还趁晏日未落之时，在院中凌空起舞，把上千斤的磐石给挑到半空，并斫刺为齑粉，并且还能彀满五千斤的雕弓，射穿几米厚的石凳……”

“这些匈奴人，终为我大晋之患，我石超定要会会那刘聪和刘曜。”

“石将军，你一定要为羊献蓉，去和那纨绔不羁的刘曜见个高下！”

说着羊献蓉泫泫若泣，嗒嗒然用翚帨揩拭眼眦。

“怎么了，今日他们对你怎么了……”

石超见羊献蓉怊怊抽泣，便一个拥抱把羊献蓉搂在怀中，并用手轻抚着吹气胜兰的酥背道：“不要为此等茹毛饮血、伧?儇然之辈过不去，如若在洛阳撞见，我必为小姐一锤砸死这夯货！”

“小女谢过石将军，今日我爹亦义愤填膺，徵责诮诃了他们，刚进府时，爹以礼相待他们，因大晋一直与匈奴尚为交好，彼此不有侵犯，并且首领刘渊亦为大晋所用，可是后来一见小女，想不到就想和羊府成姻娅之好、行合卺之欢，就被我爹断然拒绝……，我大晋汉血嫡祧，怎可与荒漠胡人为亲媾和！”

“羊小姐所言正是……”

“好了，我也本不想让这扫兴之事，告知于石将军，怕你一时难捱恚恚之忿……”

“没事的，说了也好！也可以让我石超可以恨他们！”

“不于胡虏，今夜我就成了石将军！”

羊献蓉突然从石超的怀中用手一摽，蹁跹而出，解下腰上的翚绲佩带，并且缓缓褫下罗裙长襕，只见里面薄裩绣襦，香亵衣衿，双股白如皑雪，膺如蹻翘。

看得石超觍然不已，两眼不知道放哪里好，歘然间羊献蓉又褫去金丝线，那薄薄的裩袴便飘然从双股而落。

顿时双钩银盘，闶阆无余。

“石将军……，小女心已所属！望将军执手相偕！”

石超激动不已，颡汗淋漓，遂一把抱住羊献蓉，上了玉榻香枕，那帷幄垂缦，正核开花绽。

……

暾日初起，太史屈已在一园中舞动錾金枪，飏飏如风，苎草荪香，橐然摇晃。

“师叔，我也来舞几下，一锤刘聪那厮之颈，令一锤刘曜那厮之头……”

“你们都好厉害，我司马冏为之倾倒！”

司马冏在楹舍外的亹隘小瀑前，正在埓埂相筑的池泮里观赏鱼群，一见飕飕舞起的风声，便眙视看，不禁拊手而起。

“齐王殿下，今日早上石超卫尉有问题啊！突然一个刘聪，一个刘曜，好象欠他几千缗钱币似的！”

“估计昨晚还偷偷去约会小情人了……”

“齐王殿下……，你们又在调侃我，我不练了！”

石超立刻掿下双锤，一摽于地面，那撞击声便如铜钲锽锽。

“哈哈……，又开始噘脾气了，你师父王屯可不在，如若在，肯定揪你的耳朵，还敢深夜约会小情人！所谓偷香窃玉，正是如此！”

“我师父在又怎么样，我石超就是喜欢羊小姐，我还想娶了做媳妇，做我的将军夫人！”

“哈哈……，好！好！男子汉大丈夫本应如此，既然你石超贤弟自己说了，我司马冏一定给你做主，等会去府上庭堂，我说于羊尚书，将这门姻娅姑嫜给定下来！”

司马冏一听石超的偃蹇之言，便决定将此事再府上提起，跟羊玄子商榷一番，如若石超和羊府成姻娅姑嫜关系，那等于和司马冏成了绾带关系，所以对自己也是有利的，至少可以把石超永远系在自己身边。

那慕容廆在风月楼里，跟红玉潇洒快活后，便回了洛阳的衙署驿站时，已是街市喧阗，夏日杲杲。

刘璞由于未一起去风月楼，见慕容廆、公孙浪、石勒等人又一时未回，在馆驿内又怆恻不安，遂带着几个扈从，离了那衙署驿站，骑上夜照玉狮子，手掿梅花八棱亮银锤去了洛阳宫殿，决定去拜会侍中兼中书令张华，及傅咸和散骑常侍解结。

时已将近午时下半，刘璞骛驰骤停，洛阳街市车辀骖靳，朱辐乌辏，人群熙熙攘攘。

正逡巡慢行之间，忽见几人鲜衣怒马，镂膺朱幩，为首的一位金冠绲带，身擐缁衣襕幞，英气勃勃。

“此人这身着装乃是洛阳的司隶校尉！怎么觉是曾相识……”

正缓慢行驰思虑间，忽一幰车嘶鸣，马匹脱缰在街市里狂奔起来，人群顿时骚乱，觳觫不已。

只见那缨蕤金冠者一个鹞翔而起，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商廛门阘前的木桩蓬幡上，极速赶上了那车辂烈马，并且猛一蹅蹴地面，就用双手一拉车轸，那匹烈马便立刻被轭住一般，马蹄立刻踣蹉不前，车帷里的几个妇妪老小才惊魂过来，下车便俯拜稽首。

“谢大人搭救性命！谢大人！”

“不用了，快快请起，今日路见不平，实属应该相救的，快起来回去吧！”

刘璞一见不觉顿生颙慕，遂有一交昆季之感。

下马来到那马车前，也为那些妇孺掸去风尘，并扶正车辀轸舆，然后作揖于那缁衣襕幞者道：“英雄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我刘璞颙慕有佳，如若可以相识，乃三生有幸！”

那缨蕤者一见此人，如此拘而有礼，蹙眉宇之间，又觉是曾相识。

见其腰搢双锤，乃是梅花八棱亮银锤，便倏然闶阆一般道：“难道你是刘璞……”

“正是鄙人，不知大人为何相识于我……”

“哈哈……，原来果真是刘璞兄弟，我是洛阳司隶校尉石鉴的从事，当年在宫中见过你，当年你在宫中叱咤风云……，我苟曦早已钦佩之至。”

“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苟曦，当年在石鉴的府上，我好象曾见过与你，这岁月蹉跎，已经几年，想不到会在此相遇！”

“今日实难一见，不如去那醉八仙酒楼酬酢一番，好好的叙叙！”

“好，苟曦兄弟，一起去那洛阳一楼醉八仙！”

说完便一起谈笑风声，兴致勃勃到底往醉八仙酒楼而去。

经过一段盩厔路途后，入了门闼木柣，醉八仙酒楼宾朋满座，热闹聒耳。

陟步上了木阶，小二安排好案几座位后，便饔菜果脯，盏几芗茗，麋醯酿醑，一应俱全。

“这是我二弟苟纯，也是在洛阳从事，不知刘璞兄弟前来洛阳所谓何事?”

“这次来洛阳实为寻访名士的，如陆机、山涛、刘琨等名士，一直未曾相见，甚为可惜，所以随首领慕容廆一起前来洛阳！”

“原来如此，那不甚好，你我兄弟更可以朝夕相处，岂不快哉！”

苟曦一听刘璞会在洛阳待上几天，不觉挺开心的，不过对于慕容廆不甚有好感，毕竟为大晋之后患。

“前几个月，突然来了两个人，所带十几骑一起来投了首领，此二人亦为兄弟相称，形影不离。”

“不知二位为谁……”

“一个是汲桑，为山东清河县贝丘县人，此人彪悍勇猛，好斗嗜杀，手掿二百五十多斤的开山宣花斧，另外一个是石勒，为羯族，原籍山西上党郡武乡县人，身高八尺五寸，力大无穷，会使凤翅混金镗和寒铁混金锤，皆重达三百余斤，和我的那梅花八棱锤在伯仲之间。”

“果有如此……”

苛曦不禁肃叹，想不到那鲜卑慕容廆名声在外，亦有勇猛之士相投。

“刘璞兄弟的梅花八棱锤可是天下无敌啊！这石勒怎么会是你的敌手，我看刘璞兄弟是过于抬举此人啦！”

“哈哈……，我这梅花八棱锤现将近四百余斤，不过未曾与石勒交手，所以只是蹀躞之间而已！”

“哈哈……，喝酒，今日洛阳街市相遇，实属不易，一定要来个一醉方休！”

这样酬酢之间，不觉甚欢，彼此寒暄问暖，各赴命前程逡巡，虽大晋诬绐当道，邅囘未卜，窭陋者更是如沐猴而冠，逍遥于朝堂萧墙之内。

“不知刘璞兄想去拜望哪位名士！”

“陆机和刘琨……”

“此二人乃洛阳鲁公二十四文友，陆机更是文有如海的名誉，这刘琨更是少读吕望《六韬》，良之《太公兵法》和《灵棋经》，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正因为如此，所以小弟一定要去拜望之，方解我心头之惑，这贤士在前，如风雨见霁，云翳顿开！”

“不过为兄想举荐你一人！此人乃大晋宗室联姻……”

“不知为谁，小弟愿洗耳恭听！”

“乃当今尚书左仆射羊玄子，我还听说其府上有一美貌小女，已可笈笄，姿仪淑懋，文采亦不下于葑菲之辈，可以于陆云、左思等齐名，虽略逊于陆机、潘安，但实为女中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