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拜过齐王，这可是你哥哥……”

羊献蓉一听羊玄子使唤，便急忙作揖于司马冏，并且赧然道：“小女拜过哥哥，拜过齐王殿下……”

“小妹真是惊若天人，出落的如此漂亮，这快到了笈笄之年了吧！”

司马冏用手一摇，近距离看着这羊献蓉，发如泼墨，眼若杏仁，黛眉柳叶，酥唇湛湛。

“是的，今年已经十三了，明年就可笈笄，行成人之礼了！”

“爹，你跟哥哥说什么呢，小女刚见齐王哥哥，齐王也是姿仪伟懋，器宇不凡！”

“多谢妹妹的夸奖，以后可要多去青州府上走走……”

“不瞒齐王，小女性情荦荦，不似诡谲多变，所以随性的话就会说出来，有轻佻齐王之处，还的多多见谅！献蓉，你先回书房吧！晚上三科你还好好的读一读！”

“是，爹爹，齐王哥哥，小女先告退了”

一直站着的羊献蓉便姗姗而出，进了廷堂一间左个。

石超看着那姝丽无比的羊献蓉，不经两眼发直，站在司马冏的椅子边，一直看着羊献蓉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眼睛里。

“自宫廷内大事一出，朝堂之上臣僚都大换血，以前的一些老臣也都耄耋鲐背，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就只剩些张华、何劭、傅只等一些社稷老臣了……”

“是啊！尚书大人，现在总算可以安享太平了，真希望这种好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齐王说的真是，这些肺腑之言，希望居庙堂之上，能聆听的到！能体会臣下的一番赤忱。”

经过一番酬酢攀谈，刀月也开始变的明亮，夜色如缁衣般擐在天穹。

“今日入筵席，蓬荜生辉，齐王此来，乃我羊家的祧宗嫡系至亲，当初晋景帝之时，羊徽瑜羊皇后，便是我羊玄子的至亲，所以这杯酒，我就替宗亲之族，先一干为敬！”

在用膳房，宾朋满座，有羊夫人卞氏，羊献蓉、石超、司马冏、太史屈、还有羊珧等，其中羊珧为羊献蓉哥哥，时任殿前卫将军，侍卫于京师皇帝宫殿左右。

“一起喝个痛快，齐王也介绍一下你的部将，我看那个坐于你身边的少年汉子，虎背熊腰，短髭阔颐，并且手掿擂鼓瓮金锤，一看将来就是个猛将！”

“哈哈……，羊伯伯你客气了，这石超本是石崇侄子，据石崇说，这石超刚出生时，天上有一道红光直入门阘，晏如明珠，后来石超出生后，几个月便能行走，并且手能提几十斤的石锁，石崇便以为奇，遂将其寻访名师，只是周游多地，无人能收于为徒……”

“哦，原来如此，看来这石超少年必是天地异人！”

羊玄子捋了捋一撮黑白相间的胡须，心里不禁顿生钦奇。

“不过这擂鼓瓮金锤，我知是天下神器，非天下勇者不可手掿之！”

“正是，正是，不瞒羊伯伯，这擂鼓瓮金锤，双锤可重达五百多斤，如若一击，则地动山摇！”

“果然厉害，果然厉害啊！这神兵天器，以后必可勇猛无敌于天下！”

“石超，这名字好，听起来就骁勇善战！小女也觉的好生钦佩，自小我就崇拜天下英雄，看来这石超正是将来我要颙慕歆羡的那位……”

羊献蓉在观察着筵席上的列位，她觉的这看起来戆拙茸阘的粗壮少年石超，有事没事的一直在朝着自己的方向打量，自己的眼睛一触碰这石超，石超就会觍然赪赪，两颐上有浓浓的歆羡自己的颜色。

这让羊献蓉也开始关注起这夯实的少年汉子来，自己虽然为笈笄，但已是青春懵懂，二月豆蔻。

“尚书大人过奖了，卑职石超只不过一芸薹葑菲之辈，徒有天生夯力而已！”

“所谓少年英雄，不可小觑，将来肯定可以纵横天下的！”

“来！来！一起觥筹献斝，天下美酒酲英雄……”

这筵席间顿时杯来彝往，榼去匏来，好不自在热闹。

夜色阑珊，刀月如晏，府内的一左个楹舍，烛火荧荧，窗棂格窦桡木宛然，垂帘縠纱，夏风微澜。

只见窗前几案上琅笈云书，金绳玉检，一束发鬑鬑的少女，正伏案看书，不时还掺掺之手，掿起豪笔，在纸上楮墨一阵，只见书法如凤翥云翳。

筵席散后，司马冏到羊玄子的廷堂内，又一番叙旧情阙，贮盏芗茗，几回飘香，而太史屈则先回了府上的一楹舍，里面盎盂罍弇，杯盏琉璃，纨纱垂幔，薥葵雕盆，太史屈褫下衣袍，稍微盥洗那夏日的溽泫，便擐上轻屣袍襕，拨亮灯檠上的烛棉，在几案前就翻开始阅书籍。

而石超到了楹舍后，见太史屈独览琅笈云书，如踔厉奋发的模样，而齐王司马冏又在廷堂，这酒后又觉的无法入寐，就步出门闼庭合，到傥阆府院内的赏月纳凉。

苎草荪香，院内青蒯葳蕤，石圯菡萏，廊檐宛然，镂油雕榱，歘然昂首一邈瞰，那下弦刀月正如铂金湛湛。

迤逦一段路后，见不远一闺楼，笼灯罣在檐角，赪带相连，闺闼内烛火荧荧，朦胧中一少女正在窗前缓缓走动。

石超一见正是羊献蓉，并且在散席时，偷偷塞给他一块手帨，上面绣花飞鸟，还赧然一笑，蹁跹而去。

闺楼下十分静谧，石超反而趑趄不前，他不明白羊献蓉为什么会送他绢帨，走的时候还不留一点片言只语。

月空依然明亮，天际擐上着綦色的缁衣，槎桠梢头纹丝不动，葳蕤的叶子上偶有啁啾，与院中的石圯琅轩下的虫鸣形成了对照。

石超不禁轻轻咳嗽了一声，但又很讶怍，油然而起一阵悒悒神采。

羊献蓉隐隐中见窗外有动静，遂搴起纨帘谛眙周围，见不远黑影正唐突而走，不禁轻声喊了出来：“楼下是石超卫尉吗……”

一丫鬟立刻蹩躠而下，拔出一楼门闼的门闩，亮光顿时映照到院外。

“石超卫尉，请留步……”

丫鬟声音尽量压的很低，怕不远楹宇内的卞夫人会觇察到，所以蹑手蹑脚而出。

“小姐有请……”

石超见丫鬟在轻喊着自己，遂也停止了惶惶不堪的脚步，转身蹵舄跫然而来。

羊献蓉也走下木阶，到了一楼的廷堂，钎檠烛火依然如晏光粲粲。

“石超卫尉，筵席散后，在迈出门柣之时，送你的绢帕，你知何意吗？”

石超一入门阘，顿时两颐觍然，人也一下子变的不知所措，而羊献蓉倒反而荦荦大端，眼无云翳。

“这……，这当时我也是憧憧不知何意，不过现在想来，小姐抬头还看月色，并且赧然一笑，才悟出些许事来……”

“哈哈……，你本是习武之人，小女忖度之你也必粗心大意，想不到还有点细腻！”

羊献蓉攘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罗裙縠纨，襦衣亵膺，束发绂带，看了让人阕阕心动。

“我羊献蓉虽未笈笄，但也有十三岁了，已知人间繁华，蹑蹻檐簦，并且一向崇拜英雄，今日见你手掿擂鼓瓮金锤，将来肯定是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所以不禁令小女心动……”

“这王侯将相，纡佩金紫，这些都如云烟一般，而唯有天下英雄才是令人颙慕，想楚有项羽，力能扛鼎，在疆场上威震天下，能有虞姬之嬖，在一起共抒暾日曛阳，武可保护妻子，不受凌辱诬绐，虽然亦无文韬，又有何所惜……”

“石超先谢过羊小姐的一番真诚赞许，不瞒小姐，我石超也很颙慕小姐，今日彼此赤忱相见，如埙埙篪相应一般，令胸壑起伏不定……”

“我羊献蓉来年愿意醮于石超将军，今日邀你来正是吐露心扉，虽还未笈笄成人，但心已有所属，不可错过。”

石超一听激动万分，便上前慌乱挹过羊献蓉的掺掺之手，见羊献蓉赧然颔首，就一下子拥在怀里。

“小姐……，夫人过来了……”

丫鬟从门外急急的跑了进来，原来卞夫人见闺阁上下，灯火荧荧，又怕羊献蓉看书受馁，便蹵舄蹁跹而来。

这一路卞夫人的丫鬟掣着笼灯，远远的就被羊献蓉的丫鬟眙视到，就慌里慌张的告知了羊献蓉。

“你先回去吧！明日有隟再见，等会母亲看到，以后必不会让我住在这里！”

石超一听此言，便立刻惜别于羊献蓉，消失于廊道通衢里。

卞夫人一到闺阁，见楼下已静谧幽暗，便扃键一抁，里面片刻就烛火荧荧，丫鬟门闩一开，卞夫人就迈门柣而入。

“怎么刚才楼下一直灯亮着，小姐在干嘛……”

卞夫人一脸疑惑的睇视着丫鬟，见丫鬟低着头，一脸拘谨的样子，又儇然道：“随我一起上楼，一个缨蕤之家，可不能给我出什么有伤风化之事！否则你们这伺候小姐的，都给我小心点！”

“是，夫人，奚奴谨记夫人的教诲！”

陟步上楼后，见羊献蓉正伏案苦读，沉浸于琅笈云书、金绠玉检之中，有踔厉奋发、笃行不怠的勤勉之境，卞夫人一下子即宽慰又心疼。

遂罄尽怜女之情，令丫鬟端上簋来，放于一旁的几案上，簋中正热气腾腾，芗蓼芡粉。

“母亲，你又特地过来看望女儿了……”

“不看我家府上的宝贝女儿，娘还看谁去……”

卞夫人金簪螺钿，珰璆绂紞，玉钏翡镯，缓缓踱步于旃罽上，姿仪淑懋。

“过几天随娘去进宫走走，看看皇宫宸门……”

“先喝了那热汤稀酏，这可是山药、枸杞、红枣、人参等一起熬制的，吃了会气血两全。”

“女儿知道了，这读书三科，爹也说了，下半年入闱秋试，或许我也能进鲁公二十四文人之列……”

“哈哈……，少有志气，挺好的，不过你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盛吾家者必属于你啊！当年曾有人面相，说你是极其高贵之人，可谓帝王之室……”

“娘，别再提那什么帝王帝王的，女儿还小，并且成人后也不想伺候那皇上，现在那宫殿内，皇后有贾南风，听说其人心狠手辣，擅自诛杀国之大臣，还淫乱后宫，这些一听都让女儿觳觫颤抖，惊悚不安！”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一个皇后不心狠手辣，如何服众，驾驭属下，所以我家的小女也应该这样，娘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不要熬夜而伤了身子！”

卞夫人一番叮嘱，便下楼回了楼宇，时已经是谯楼槌搒阵阵，二更已尽。

齐王司马冏和羊玄子一番促膝长谈后，也回到了楹廛内。

太史屈已经齁声均匀，但室内依然烛火阑珊，冰簟席枕，垂幔纨纱，偶有几只蚊子飞入窗内，一闻到室内荪香便喁喁而落。

石超也刚安然入榻，至从羊献蓉那里邂逅回来后，一直无法入寐，想着刚才的激情拥怀，那麝香阵阵，罗裙纨襦，令他衒晕的无法自拔。

司马冏迤逦木屏，跫然步屣，搴起室内一帘，也安然上榻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