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到达会场的时候，

战时联邦政府的红色危机才真正解除。

高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是啊，危难之际，总统开着飞船偷偷逃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

还好没全面寻人，不然真是一场乌龙。

众人注视着她走入，她的身形挺拔又优越，就像一棵青松一样让人感到心安。

苏阳是剩下人类心中的定海神针，

帝国已经在虫族的攻击下覆灭，只剩下联邦还留有火苗。

那场可怕的大灾变甄选出了谁才是人类的领路人，苏阳当之无愧。

人们想象不到，这种可怕的生物会毫无预兆地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本土。

将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变成了噩梦。

从天空裂缝里倾倒下来的虫子，就像野兽闯入了自助餐厅，

大肆啃噬着那些没有护甲又柔软多汁的人类。

人们恐惧，仓皇逃窜，灾变初期许多帝国政府部门反应不过来，瘫成一堆。

而这场恶疾传染的又是如此之快，

帝国在初期表现不佳，之后更难奋起，偌大的统治星域全部沦陷，难民各自消散在黑暗的宇宙。

面对难以想象的灾难，

联邦给出了满分答卷，军部及时救援，还有前些年未雨绸缪针对虫族研发的基因武器，

为联邦争取了很多时间。

民众有序撤离，建立安全区，太空庇护所，

在苏阳的庇护下，联邦还保有3颗能进行农业、工业生产的星球，这为火种计划的实施提供了基础。

而现在希尔达利亚星的陷落，代表着联邦能保有的最后一颗行星沦陷，

在这场保卫战争中，她们输了，此后要成为无根的漂泊者。

十个标准时后，就是撤离的限期。

全部都已经准备好，与其说这是一场调度会议，不如说是一场告别会。

告别母星，告别死在故乡的亲友，告别一直陪伴人类的其他物种。

会场四周是全透合金玻璃，遥遥看去，所有参会的人就好像坐在茫茫宇宙间。

他们脚下，是变得暗淡且面目全非的联邦星。

现场鸦雀无声，气氛庄重又肃穆。

苏阳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出席会议，就连脖子上的领带也是纯黑，好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

但谁又敢说这不是葬礼？

无数物种灭绝，大多数同胞丧生，现在只剩下他们苟且偷生，

苏阳坐在主位，堂下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

所有人都用崇敬又带着期翼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救世主。

苏阳忍着内心的刺痛，照例说出一些鼓舞的话，

“前路虽然暗淡。”

“但是我们人类的意志永不熄灭。”

“只要保存火种，一切都有希望。”

……

苏音没想到代表联邦最精尖工艺的飞船在面对红月的暴虐的时候，就像纸糊的小船一样不堪一击。

她眼睁睁看着飞船在乱流里被肢解，

接着她在足以刺瞎眼睛的强光中失去意识。

临死前，苏音并不后悔，

对她来说这样也是一种答案，神告诉她，一切都没救了。

再次醒来，

苏音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血雾之中，一切都模糊不清。

她的头脑混混沌沌，对一切的感知都迟滞极了，就像是过了一万年刚从地下复活的僵尸。

苏音记得一切，但是心里已经没有了当时那种急迫哀切的狂乱情绪，仿佛她背负一切孤注一掷的拯救只是一场不值一提的小事。

在她心里再也翻不起一点涟漪。

同理，对那位爱人也是如此。

她的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血雾中，苏音坐在了地上，她伸出手疑惑地看着，

那双手就像玉一样高洁清贵。

“哦，这是苏阳的手。”女人轻灵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周回荡。

苏阳是她的爱人。

是谁偷走了她的情绪，她怎么会想起苏阳都没有一丝感情？

苏音慢悠悠站起来，在四周探寻。这个空间了无一物，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血雾。

苏音不知饥渴地一直向前走，

她不渴也不饿，一直向前走着。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孤独的世界走到了天荒地老，但这样也没有探索出这块土地的边际，

她眼看着自己的手从鲜嫩白皙变得干瘪发皱，就连脊梁也弯了。

这日睡醒之后，她照常起身探寻，

苏音苍老嘶哑的嗓子颤悠悠地喊出那句话，

“女神，阿莉亚。”

“请救救这个世界。”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苏音本以为像往常一样无人回应，

但是她说完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只兔子，红色的眼睛，白色的皮毛，

是很普通的白兔。

“你不累吗？”

“日复一日地做一些无用的事。”

兔子口吐人言，三瓣嘴就像跳动的七巧板。

苏音死寂的心好像突然被唤活，她颤悠悠蹲下，恭敬地问兔子，

“您是女神阿莉亚吗？”

兔子突然又变成了一只蝴蝶，

“神？”

“我已经陨落，不足以再称为神。”

“没有神庙，没有供奉，也没有生灵纪念。”

苏音跪在祂面前恳求，

“不，您是唯一的真神。”

“请您救救这个世界。”

就像跋山涉水九死一生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旅人，路途中的麻木和疲惫，此刻都化作云烟。

苏音哭了，泪流满面。

她看着干瘪的手感到绝望，

“请您救救她，救救苏阳。”

蝴蝶从天上坠落，落地之后变成了一只灵巧的猫儿。

那只猫搭上了苏音的手，

“我已经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死去。”

“等我消亡之时，这里的时空会完全破碎，我还有我创造的生灵，都将归于寂静。”

那只猫嘴角翘起，好像在笑，

“一切都有自己的时间。我也是。”

“接受就好。”

小猫灵巧地跳上了苏音的肩膀，

“无根之人，留在红月吧。”

“成为我最后一个眷属。”

……

在阿莉亚这里，苏音了解的世界的真相。

阿莉亚与世界同生，法则还有万事万物都由她创造，这个世界已经繁荣衰败了一轮又一轮。

无数的种族和文明兴起又覆灭，

万物都在赞颂阿莉亚的名。

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世界。

新生的神热爱秩序和和平，不热衷侵占与吞噬，于是在时间的洪流中慢慢削弱。

后来天空破裂，外神入侵。

神赶走入侵者，用自己的躯体修补破碎的世界，庇护剩余的生灵最后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