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烟正在院子里晾晒蒸过的竹笋，日照正中，晒得人皮肤发烫，苏行烟用一块手帕遮住额头，加快手上的速度。

院子的架子上摆满蒸好的竹笋，苏行烟赶忙跑到屋檐阴凉处歇歇。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小川探出一个脑袋，一眼就瞧见坐在屋檐下的苏行烟。

苏行烟正好听到动静，转身回望，两人碰上一个对眼。

“醒啦？”苏行烟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笑着说：“醒了就去洗把脸，把早饭吃了吧，我给你放锅里了，自己取去。”

小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倒是很少能睡到这个点才起床的，一定是因为昨晚想事情的缘故。

看着苏行烟擦汗的动作，小川踌躇地开口：“姐姐，我以后不会这么迟起床了。”

苏行烟擦汗的动作一顿，一脸好笑地望着他，“这话怎么说的，小孩就是有赖床的权利，没事的，快去吃饭吧。”

“哦，那我就这一次，以后都不赖床了。”小川连忙应道，然后听话地去厨房找吃的。

接连两日，苏行烟姐弟都在专心晾制笋干。期间也有几位婶子来选衣服，也算是一笔收益。

等到院中的笋干都晒翘了边，比预定交货的日子提早了两天。

苏行烟将笋干用背篓装好，放在杂物间，然后背上一个小点的背篓，叫上小川一道进山里转转。

时值五月底，趁着温度还未升高，田间地头不少人，或是锄草，或是查看水渠。

苏家老大分家时得了一亩水田，一亩旱地。小川爹娘去世后，水田被李氏强行拿去种稻子，一亩旱地没挨在一起，除了家后面这块被苏行烟拿来做菜地，其他两块都被李氏种上了红薯土豆。

从前李氏在苏家独大，但凡有人看不过眼帮着姐弟俩说一句好话，都会被李氏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那时的苏行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为了保护小川和自己，她只能忍气吞声。

等到如今的苏行烟将李氏送进大牢后，苏老二也能做家里的主了，便和苏行烟商量要把土地还给他们姐弟。

苏行烟却说自己和小川年龄小，拿着土地也种不来庄稼，而且田地里已经种上了作物，就让苏老二继续打理。

她本身不会种地，弄个菜地还行，真让她去种庄稼，那真是小孩喝烧酒——够呛。

至于小川，等他长大点再说吧，若他想踏实种地，也未尝不可。

田地交给苏老二，至少不用担心苏老二霸占着不归还，这一点，苏行烟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苏老二一听也是，俩小孩没力气，农活哪是那么好做的，又听到苏行烟说最近做点小生意，有一些收益，家里用度暂时不担心，他这才放心应下。

不过，苏老二不是占便宜的性子，他和苏行烟商定，除了屋后那块菜地外，其他苏老大的田地一并交给苏老二打理，每年收成上来的粮食，按三成分给苏行烟姐弟。

原本苏老二是想给他们五成的，结果苏行烟说什么都不同意，表示就是分三成也是她和小川占便宜。

种地本就是个辛苦活，育苗、种植、施肥、除虫、拔草，还得注意天气旱涝，等成熟的时候还要收割、晾晒，每一个环节极其耗费时间、精力。

如果不是苏老二能接手，那些土地恐怕苏行烟只能让它们长草了。

所以，田地的事不用苏行烟操心，只需要等秋收时去帮忙收割就行了。

小川听了姐姐说想去山上转转，就知道她是想去找能换钱的东西，竹笋的事让小川对姐姐想法深信不疑。

于是带着苏行烟绕过竹林，往山林更深处走了一截。

日头慢慢爬升，田间劳作的人被太阳热情地拥抱着，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从背脊上，从腿弯处接连滑落，滴进泥土，打在庄稼叶子上。

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继续劳作了，人们纷纷拿起农具，三三两两地招呼地回家，避一避这热烈的光照。

在树冠相依的林子里，却是格外清凉，不时荡开一阵穿林风，吹散因运动散发的热度，苏行烟觉得凉风不止吹过自己的头发，也穿过自己的胸膛。

“这才是透心凉啊。”苏行烟闭上眼感感叹道，关闭视觉后，感官被放大，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能感觉到有风拂过。

“姐姐，你快来！”小川的惊呼打断苏行烟的放空，他走在前面一点的位置，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苏行烟没犹豫，两步上前，好奇地望向小川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就见小川猫着腰扒拉着一丛荆棘，那一处正好是树冠缺口，有阳光直射下来。

小心地避开尖锐的刺尖，小川将荆藤上颜色鲜红的果子摘了几个，递给苏行烟，高兴地说道：“姐姐，你看！”

苏行烟瞅着自己手掌心的小果子，睁大了眼睛，这个东西她看着眼熟啊，小时候在外婆家，夏天总喜欢缠着外婆带她去找这个果子吃，外婆那边的人管这个果子叫“泡儿”，学名是覆盆子。

苏行烟瞧着红果，心生欢喜，像是回到自己的小时候。

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甜甜的汁液充满口腔，瞬间唤醒记忆中的味道。

小川见姐姐吃得开心，觉得自己起了大作用，于是转头选了一张大树叶扯下，开始专心挑选起红艳的果子。

苏行烟又吃了两颗果子，试图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多在脑海中停留一会儿，自从来到这里，从前的记忆已经很少回想起了。

“姐姐，给！”小川两手捧起盛满果子的大树叶，小心翼翼地递给苏行烟。

陷入旧忆的苏行烟，原本被怅然的情绪包围，被小川的一声呼喊唤回神志。

红红的小果子后面是少年晶亮的黑眸，衬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可贵。

“哎，谢谢小川。”苏行烟笑着接过那一捧果子，从前的事再好也只能是个回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片覆盆子被小川挑着大个的，成熟的摘了个七七八八，手上不免划了几道，苏行烟一低头便看见了，心疼地看着小川，不让他再去采，两人找了一处平地，坐下来慢慢吃着果子，一边想着这覆盆子能不能拿来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