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被无视，倒也没有生气。

他知道了李莲花体内扬州慢的下落，当即也意识到了刚刚的李莲花，是想输扬州慢给自己，续命。

“李莲花，你是从哪里得知我中毒的消息的？”

“李门主，这你中毒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我如何能不知道。倒是你们俩，以为用这种办法就能引出幕后之人吗？”

李莲花一边说一边摇头，嘴里只有两个字，“天真。”

被一下说中心事的门主一号和盟主二号都沉默了。

确实，他们俩一直打的都是这个算盘。

李莲花翻了个白眼，以他对李相夷的了解，不用说，这肯定是老笛的主意了。

“我说你们俩啊，能不能长点脑子。那幕后之人，也就是南胤少主，你们都说了，是幕后，他会轻易跑出来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来找你吗？”

“既然是少主，人家不可以派一个刺客直接来刺杀你。若你反抗，他便知道了你是假装的。”

所以，装病根本就没有意义。

“要是我，听说你李相夷中毒了，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你死没死，而是趁机搞垮四顾门。四顾门没了，剩你一个李相夷又有何用。”

李莲花原本是不想说这么多的。

可以这两个榆木脑袋，他不说，恐怕这辈子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

李相夷托着下巴说道。

“笛盟主你看呢。”

“李莲花说得确实在理，可眼下，你中毒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那些人应该快忍不住了。”

单孤刀的确坐不住了。

他早早地给封磬传了消息，本来是想提前行动的。

没想到角丽谯那个女人竟然因为笛飞声的安危，不顾他们的大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贸然出手了。

李相夷武功神功盖世，若此次失手，以后便很难再从下毒的角度去害他了。

偏偏这碧茶之毒还在试药阶段，毒性如何尚不可知，若绊不倒李相夷，倒是先把他们自己给暴露了该如何。

是以，封磬刚到，单孤刀就问他，他们手下能用的人现在有多少。

金鸳盟那边自从下了毒后，迟迟没有消息。

笛飞声、角丽谯都没有回盟中，也联系不上，单孤刀的心底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特别是这几日他都没见过云彼丘，难道，是下毒那边的计划出了乱子？

万一角丽谯那妖女攀扯出自己……

不行，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封磬，我们手下现在可用之人还有多少？”

单孤刀又问了一遍，却见封磬还在发呆。

他有些不悦，重重咳嗽了一声道：“我在问你话呢。”

封磬回过神来，目光满是狐疑地打量着单孤刀。

昨日李莲花对他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难道，这个人真的是个冒牌货，还颠覆了南胤最后的血脉？

想到这，他对这个问题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含糊道：“主上，我们的人都被派去建设总盟了。这附近没什么人手。”

“你是怎么做事情的。这么重要的关卡，竟然把人都调走了？”

单孤刀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也罢，那你迅速调一批人回来，近日四顾门内，可能有变。”

“主上，您是多大的时候被漆木山捡回去的？”

封磬仿佛没有听到单孤刀的命令，不答反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单孤刀皱了皱眉，显然有点不理解。

“啊，磬只是好奇。想了解主上您的从前。”

封磬说完，内心也是一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谎话说得如此顺溜了。

“这个有什么好了解的，我是七岁的时候去的云隐山，跟随的师父。”

“那您七岁以前的记忆呢？还记得吗。”

这是封磬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

单孤刀愣了一下，显然自己也有些发懵。

“年头久远，问这个做什么。”

他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却没有正面回答。

封磬的心里一凉，难道，他真的找错了主上？

房间里，李莲花看着李相夷年少气盛的脸庞，终究是叹了一口气，主动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彼丘。”

李相夷正在凝眉思考，闻言，这才想起被自己关在地牢里的云彼丘。

将近两日了，他没有派人替他去处理伤口，也没有给他送饭吃。

就知道是这样的李莲花无奈道：“你若不想他现在就死，最好给他找个大夫。”

“云彼丘背叛四顾门，我今日不杀他，不过也是为了留着他的命，到公开处决那一日。”

李相夷说完，颇为自负道：“我四顾门，从不留有二心之人。”

李莲花一声轻笑，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自嘲。

“那如果，满门都是二心之人呢？”

“你说什么？”

“李门主，你一意孤行，若满门之人，都并不和你完全同心，你当如何？”

李相夷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可能，你说的事情不会发生。”

“哦？是么。那既然你刚好装病倒下，不如我们来看看，你若死了，这四顾门还在不在。”

李莲花的话太过震撼，犹如一滴水滚入热油，瞬间在李相夷心头沸腾起来。

不，不会的。

就算他死了，还有师兄，还有佛彼白石，四顾门怎么会没了？

可李莲花的话就像一粒种子，不经意间在他心底生了芽。

“李莲花，我可以试一试。但若你说错了，你从此以后就必须留在四顾门内，听我差遣，怎么样？”

方多病匆忙赶到四顾门的那一刻，听到的正是这段对话。

他愣愣地站在门边，看着李莲花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戚，而后是漫长的苍凉。

又看到李相夷脸上的自信满满，跃跃欲试。

这一刻，他突然读懂了他。

“这四顾门，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不是不能回去，而是不愿回去。

一个貌合神离，人心离散，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四顾门，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骄傲如李相夷，何曾如此被人折辱过。

那不是四顾门的凋零，而是一个少年神话梦想的陨落。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李相夷，也再也没有了四顾门。

方多病明白，李莲花此刻内心一定是非常纠结的。

他又希望李相夷能赢，又不希望他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