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了。

一落地就哭，响亮得很。

张绣一颗心，也回到了肚子里，闭上眼睛缓了缓，目光落在程超手上，咬得不轻，青了一片，还渗出了血。

想问问他疼不疼，和他对视在一起，瞧见他眼里，来不及退去的慌乱。

和心疼。

“没毛病，六斤二两。”护士把孩子包好，给张绣看。

小鼻子，小嘴巴，闭着眼睛，软软糯糯，皱皱巴巴一团。

张绣笑笑，“男孩儿女孩儿？”

“女孩儿。”护士把小东西给程超。

那么小小一团，程超伸了伸胳膊，又收回去，没敢抱。

“那我抱出去，给别的家属了。”护士转身往外走。

“等等。”程超说：“别给错人。”

护士笑，“行，你们家孩子金贵。”

胎盘什么的，都处理干净，又观察一会儿没别的问题，大夫就让回家。

程超问了些注意事项，大夫说，月子里别着凉，多休息，还有，不能同房。

到家门口，天已经黑了，程妈妈给她戴上帽子，还拿了个薄被子，从头到脚把她裹严实，说，月子里，不能着风。

程超把她抱进屋里，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后面，娘把孩子抱过来，放她被窝里，“瞧瞧，多好看的小闺女，这眉眼，跟小超一模一样。”

“像。”程妈妈接话，“这小嘴儿像绣绣。”

放好大包小包，小五也凑过来瞧，“嗯，像队长。”

孩子呼呼大睡，偶尔扭两下小脑袋，几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的。一会儿摸摸脸蛋儿，一会儿夸夸头发长。

看了半天，程妈妈让亲家陪着，就要去做饭。

娘站起来，说她爹跟几个妹妹都惦记着呢，回去报个平安，明儿再来。

程妈妈把她送出门，小五跟着出去，帮程妈妈做饭了。

屋里就剩他们俩，还有个小东西。

“程哥，给我倒杯水。”张绣嘴里有点干，慢慢往起坐。程超扶着她坐好，往她后腰放了个枕头，倒了杯红糖水递给她。

他坐下，盯着孩子傻笑一会儿，去摸小脸儿。

刚碰到，孩子哇哇地哭。

“是不是尿了？”张绣喝了口水。

程超解开小被子，摸了摸，没尿，“是不是饿了？”

大概是。

张绣放下杯子，把孩子包好，抱怀里，解开衣裳给她嘬，立马不哭了。可是奶还没下来，孩子光使劲儿，吃不着东西，“程哥，给她倒奶粉。”

程超去倒奶粉，一不小心，开水添多了，烫，晾一下才能喝。

孩子可等不了，又哭起来。

哭声太响，把程妈妈吵过来了，她接过奶瓶摇晃几下，试了试温度，接过孩子，喂给她吃。

小东西咕咚咕咚，喝下去半奶瓶，又呼呼大睡。

吃完饭，程妈妈要留下照顾张绣娘儿俩，叫儿子去她屋里睡。

“娘，您歇着。”程超没去。

儿子从小有主意，程妈拗不过他，嘱咐他看好俩人，才出去。

孩子睡得安稳，程超给她压了压被角，“睡吧。”

清静下来，张绣就想起厂子。

其实，本来就打算去京都的，工作方面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可是，今天又来了群绣工，得安排车间。打了个哈欠，“你明儿去厂里一趟，把车间安排一下。”

“嗯。”程超说：“睡觉。”

张绣还是不放心，“你明儿叫张小勇和翠花……”

他关上灯。

第二天。

睁开眼，就看见程超在给孩子喂奶粉，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还挺熟练。

阳光洒在孩子脸上，细小绒毛都看得见，粉扑扑的，眼睛还是没睁，小嘴儿一嘬一嘬地。

昨天还在她肚子里，今儿就会吃奶了，像做梦似的，她有点恍惚，看着俩人发呆。

“醒了？”程超看她一眼，目光又回到他闺女脸上，“饿不饿？等一下，我喂完她，就喂你。”

这话说的。

张绣坐起来，穿衣裳，“她晚上没哭？”

“没，吃饱就睡，比她娘听话多了。”程超拿出奶瓶，孩子小嘴儿咂巴两下，果然睡了。他把孩子放被窝里，就去厨房了。

总躺着也累，张绣下床试了试，除了腿上没劲儿，没别的不舒服。

洗漱过，精神多了。

程超端来吃的，“活动一下，上床躺着，大夫说，要多休息。”

“月子里，可得好好养着。”程妈妈给她戴好帽子，又拿了个棉垫子，放到凳子上，，“要不然，容易落下病。

“知道了。”张绣坐下吃饭。

正吃着，娘来了，后面跟着小丫，二丫，三丫。

娘把提着的排骨给程超，问张绣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张绣说没，她就去看孩子了。

“哎吆，醒了，瞧这大眼睛。”娘把孩子抱过来，小丫，三丫都挤过去看。

小丫问，“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么好看，肯定女孩儿。”三丫说：“顺子那样的，才臭小子呢。”

二丫正抱着顺子呢，指着小娃娃，让他看，“这是妹妹。”

顺子小身子往前探着，伸胳膊去够，“妹妹，妹妹。”

脑袋一转，瞄见张绣，“大姨，抱。”

张绣放下筷子，拿了个鸡蛋，“过来吃。”

二丫抱着顺子，过去坐下，一边接过鸡蛋往他嘴里喂，一边聊天，

“姐，你得多吃点儿，要不然奶下不来。涨不涨？”

好像有点涨，张绣点头。

“那得赶紧让孩子嘬，要是通不了，就受罪了，比生孩子还疼，我那时候……”

二丫往门外瞥了一眼，小声说：“孩子劲儿小，嘬不通，实在没法子，还是愣子……万一不行，你就让姐夫帮忙。”

外头，爹和愣子也来了，程超请他们进屋，爹往里看了一眼，没进来。

坐月子的屋子，实在不方便进，愣子也没敢进来，只问，“哥，咱闺女好看不？”

张绣迎出去，“爹，您不想看看外孙女儿？”

“咋不想呢！”爹把烟袋往腰里一别，就进屋，围到床边去了。

还有愣子，挤不到里边儿，跳起来瞄了一眼，满脸羡慕，“二丫，明儿咱也生个闺女。”

二丫没搭他的腔，“姐，孩子取了个啥名儿？”

这话一问，张绣才想起来，没顾得上给孩子取名字。

“程希。”程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