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这个人本来就放荡，迫于面子才收敛自己的行为，现在在网络世界，当然可以彻底暴露出来了。

我甚至萌生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在网上找一个女朋友。

刚好中考考完，大家都放假正好是上网的高峰期。可是我不太喜欢乱加朋友，即使加上我也怕不安全，所以我一直没有行动，只是安安静静打游戏。

机缘巧合之下，我居然在网上认识了两个朋友，我们三个在游戏里拜把子，我排行第二，大哥叫“龙阳”，真名叫钟羽林，三妹叫“樱珞”，真名叫汪芸。

我们都要了各自的联系方式，方便联系，虽然见不到，但我们还是很有话说的。

刚认识不久，我就对三妹说：“妹妹有男朋友么？”

她回答没有，我特别高兴，说：“做我女朋友吧！”

她以为我闹着玩的，因为我一直没正经地聊天，哪句真哪句假也没人知道，所以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很疑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逗我呢？

“真的？”我疑惑地问。

“不愿意？还是以为我骗你？”

“愿意，反正我又不吃亏。”

我俩的关系这算是又近了一步，我们交换了照片，还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地址，这事就算成了。

我们的关系处的还真的不错，演得天衣无缝。

但这份让我沉迷的幻想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星期后，她便对我说：“我们不可能的，我们分手吧！”

我当时有些心酸，这是什么破理由？我便答道：“你玩我？我早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空间动态看到的），干嘛这样玩我？”

“难道你动心了？”

“嗯！”

虽然这毫无道理，但我确实有些难过，我根本分不清现实与网络的界限。当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之后，我就决心好好对她了，即使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关心。

“……”她发了一串省略号给我，也许是她真的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多情之人，我的认真让她太难过了。

我也不多和她聊了，埋头听音乐，用音乐的优美消除我的受伤感。

这段不像样的“初恋”如樱花落下的感觉，轻乎平和，凄凉浪漫。在短短的几天时间，我用想象铺满了空洞的“网恋”，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我很难忘。

要我忘记一个人，很难，但抚平心里的创伤却轻而易举。

数天后，我便恢复如初，只是多了一个可以怀想的人，一件可以回味的事。

这一切看似无关紧要地发生，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无聊平淡的暑假到了尾声，作业也抄完了大半，我又去和网友们聊天了。

“在么？”我突然收到汪芸的信息。

我冷冷地回了一个“嗯”字。

她和我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都不太想回答，于是我就悄悄地看她空间的留言信息。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她和我提起过的男生，那个男生在留言中骂了她，我恍惚明白了什么……

我回到聊天页面，发现她问我：“你真的很在乎我么？”

“嗯。”一股力量让我很快地发出了这个字。

“那……对不起，你还能接受我么？”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我并未看到她的信息，我就发出了这句话，因为我懂她现在需要什么。

“愿意！不过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除非你考上武汉大学，因为那是我的目标。”

“好的，没问题！”

我非常高兴。因为我根本挨不上武汉大学的边，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既可以骗她，不让她难过，又可以骗自己，让自己好好学习，因为有了女朋友我就有动力了。

“如果你找到了你喜欢的女生，我会主动退出的！”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不过找到另一半，我们都要和对方说，别让另一个人想傻子一样想着对方。”

“嗯！”

我又成了有女朋友的人了，而我自认为我只是不想让她伤心才答应的，也许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没事的。

但，我似乎想得过于简单。

爱不是你想爱就能爱，想不爱就不爱的。当你的耳畔时刻响起她的芳名，当你的心总围绕她左右时，即使她是个不存在的人，你也会对她魂牵梦绕，你也会认为你爱上了她，因为你的世界中她就是你的女神，如此完美，如此动人。这种想法近乎荒谬，但只要你用心试试也许它真的是那样的，这个想法和“皮格马力翁”效应差不多吧，但我却更愿意称它是“柏拉图式的恋爱”。

此后，我与所有的女生交流，总能挑出她们的毛病，乘机夸耀汪芸的美丽！这样我便可以好好想着她，从而在现实中断绝早恋的念头。

心中有倩影，自可抵御百媚，如此我便可以安心学习。

（二）

“我有女朋友了！”补课第一天，我满心欢喜地和室友说。

“哦。”室友们完全不放在心上，一个个奋笔疾书，努力地补作业。

我也觉得自找没趣，也去补作业了。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作业了，百分之八十都是我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多亏了这次的自讨没趣，第二天讲课时我听得才不会太迟力，而且休息得也不错。

但是说出自己的秘密却被人冷落，这是个很不快的事。于是，午餐过后，我一边洗衣服，一边想尽办法引起注意。

“诶，补课！我们才初三毕业！”小强将衣服砸向水桶，大声发泄，“妈的！我都听我同学今天去这明天去那的，我却在这补课！oh！no！”

“哈哈……”我们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笑笑，毕竟我们大家都有些小情绪。

“人家是拉着女朋友，吃着冰激凌；我们却是拽着笔杆子，啃着干面包。”我说。

“呀？哪来那么多感慨？大不了我给你看妹子图！”伟哥很悠然地说。

“对！伟哥的手机里肯定有妹子。”

“麻痹！谁他妈让你叫我‘伟哥’的？不给看了。”说着他就收起手机。

我们慌忙跑过去阻止他，说：“表！借来耍耍吧！”

我们拿到手机，开始翻看他的图库。

“哇！这个是你女朋友么？”小强问伟哥

“你说呢？”

“怎么那么成熟，还，还穿黑丝呀……”小强露出一副欠揍的色相说。

“这个不是下载的图片吧？怎么可能是伟哥女朋友！”我很果断地说。

实际上那女的还真的长的不错，说是伟哥女朋友，我肯定会嫉妒的。

“我朋友，已经没读书了的，和我玩的很好。”伟哥淡淡地说。

“小希，拿出你女朋友的照片来，把她比下去！”小强说。

我心虚了，我还没见过我女朋友长啥样呢！

“我没有女朋友！谁说我有的？”

“自己昨天说的，我们在补作业你就在那里唧唧歪歪的！”

“原来你们在听……我靠！把自己给卖了！”

“快点吧！”小强有点着急了。

“我没有……”

“蛮跌面子呀！这男朋友当的！”

伟哥添油加醋，好像一定要我拿出来照片一样，可我哪里有？

“先告诉我她是哪个学校的！”小强说，“我看能不能找到她！”

我觉得还是不说我网恋吧。于是忽悠他们，说“告诉你还得了，那我就不用把妹了。”

“强哥只是想知道这妹子有多丑，居然能看上你！”伟哥又用他鞭辟入里的话打击我。

“我又不介意长相，而且她也不介意的。你们这些俗人！我喜欢她，那是因为她和我约好一起考武汉大学。”此时说喜欢我真的自己都心虚，我根本对她毫无感觉！

“哦，我知道了，这妹子一定很漂亮！”小强如悟大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

“她知道你一定考不上，所以很放心地让你追她！”

我也是被他逗笑了，虽然我有些想辩，但我实力确实如此，没办法。我只好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非武汉大学不读！

（三）

我和我的“女朋友”每周五都要聊一次天。可能是为了促进感情吧！毕竟“柏拉图式的爱情”再怎么虚幻也得有交流的基础，否则就是妄生的念头。

在枯燥的学习中，每堂课都会有乏困的几分钟，而我就正好用这点时间去想象她的模样，写她的名字。我的课本满满地画上了汪芸的名字，以至于我每次给老师看书之前都得去涂抹那些痕迹。

不过说来也怪，本来心生幻想，学习应该有所退步吧，但我则不然，我在想完她之后学习效率特别高，感觉所有的思绪都活跃起来了，所有脑细胞都运作起来了，这也许是因为我答应她我要考武汉大学的缘故吧。

真正的高一第一次月考来了，我轻轻松松地搞定了所有题目，剩下的时间用来写她的名字。

考完，我向室友说我的考试态度，他们都吓到了，骂我：“你丫的疯了吧？就你那水平？你还空着时间来玩？”

我没有话多说，只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然而成绩下来，所有人都震惊了，连校长也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从倒数第二爬到了顺数第十三（本来是第十名，改错了一个题目）。

要知道，在这个学校，优录班的班内排名基本就是全年级的排名，我马上就成了一个可造之材了。

早已将我抛弃的班主任也重新把我拾回。我们四月开始上课，至今九月，算是真正成了高一的学生，当此刻我就体会了什么是世态炎凉。分数高便是宝，分数低就是渣，我实在无话可说。

成绩出来的那晚，我正舒舒服服的泡着脚，班主任一脸阴沉地来到我的宿舍，他对我们宿舍的情况进行了教训之后就对我说：“高希，你这次考的不错嘛！”

“没有啊，分数才进步了一点点。”

“我说的是排名，学校评进步奖，我已经把你报上去了，还有一个是……”

我没听仔细，只说了一句“哦！”

我看的出老班和我说话明显不自然，有点不好意思，没有他原有的威仪，而是有种认错的尴尬，还有丝丝的不情愿。现在老班说了那么多，我只回答一个字，他更觉自讨没趣默不做声地走了。

“我拿了进步奖，哈哈！”我对着室友喊。

刚才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什么？你才进步奖，他都‘三好学生’”小强指着伟哥说。

“蛮得瑟！我就知道拿不了‘三好学生’，所以一开始隐藏实力的，哈哈！”我仰头狂笑。

“真不要脸！”伟哥冷冷的回应。

我们聊了一晚上，差点被批斗。

从那晚开始，我就从精神上鄙视老班了，特别是我知道第二天我的女前桌（前排的同桌）俯在案子上哭又是因为他，我彻底对这个学校失望了。

她伏在桌上，眼泪哗哗的流下，我以为她是考差了，心情不好，于是上前劝慰：“萍儿，别难过，只不过考差了一次嘛！这有什么嘛？你看我，从倒数中混上来了，再说有你后桌在，你怎能哭呢？”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我问了好多遍，安慰了她好久，她丝毫不肯说，我只能任由她哭了。

我且不管她，认真去上课，偶尔去想想“芸儿”，想象她的容貌，我嘴角现出一丝丝的隐笑。

“高希。”语文课上，老师满脸和蔼地说，“我看见你笑了，这题就你解释一下吧！”

我脑子乱了，刚刚放出思绪，收回来可是要时间的，于是我只能磨磨唧唧挨时间了。

但语文老师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和我对视几秒后，便说：“没关系，下次认真点，好吧！你在做什么，你的眼睛说的清清楚楚，所以下次别开小差了。”

我一脸惊诧，同学们也疑惑不解，于是老师又说：“这个是真的，眼睛不仅能读懂人的心，通过眼睛还能与动物交流！

“我老家里很久没有人住了，所以难免有什么虫蛇之类的东西。有一次我回去的那天晚上，在一段很窄的走廊上，我就碰到一条蛇。当我用手电照它时，它已经把头把身子直起来了。很显然它把我当成敌人了，然而当时我并没有害怕。最后它确定我没有恶意，我也觉得它没有恶意，然后我就让开道让它先过去了，它也乖乖地溜走……”

我们更加惊诧，人与动物真的能交流？

不容我们多想，老师又说：“所以说‘敬畏自然’，生物都是有灵性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无论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都可以进行心灵的触碰。

“大家可要注意课文中学到有关眼睛的特写，举个例子祥林嫂的眼，从一开始的有神到最后的‘间或一轮’都是内心的描写。”

我的心受到强烈的共鸣，我隐约记得我见过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它有魔力般的让我平静，把它的美传入我的眼，让我难以忘却，但我似乎又忘记了这双眼睛到底是谁的！

听了这堂课我意识到，从这个老师身上我一定能学到很多，所以以后我一定要认真上他的课。

语文课后我尝试着观察很多个人的眼睛，但我总读不到任何东西；我只看到一双双平凡的眼睛，别无他样。不知是里面真的无欲无求，还是我不会辨别。不过，我知道无论怎样，我不能一直看别人眼睛，这样影响不好，别人要不好意思的。

（四）

考完后等了很久，我的颁奖仪式终于来了。我以为这是个露脸的好机会，终于可能给其他人记住了，可是事实是我被埋在一堆的“进步奖”获得者中间，别说露脸，听名字都困难。

不过好在我是“优录班”的学生，校长还是认识了我。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我从小就开始害怕老师，我不敢和老师交流。在我眼里，老师都是像小学时那些在讲台上捶桌子，心情不好就打人，学生回答不对问题就打的那种野蛮人。所以，尽管校长都认识了我，我仍然是默默无闻，不敢提任何意见，相反，我却不想在这个学校待了。

我所在的学校是三所公办学校中最差劲的一所，为了保留一部分的优秀学生，开办了一所自己的附属高中，并强制学生留在本校。虽如此，还是有很多优秀的学生从这个学校跳槽出去，因为它并没有值得他们留下的理由。

而我现在想去的高中则是全县最好的一所，也就是“一中”，那是一个花园般的学校，景美，人才又多，气氛好。那么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在期末考试中斩获前十，或者分数达到一定水平，这我才能进去了。然而这都是我的主观判断，具体的还得看情况。

我怀着这个目标一直努力着。

学期结束，我考了490分（此时生物未开课），班级里排名第十。于是我很欣喜地向父母报告了我的成绩并说明我的转学意图。父母虽有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

学期结束后本该是休闲的日子，而我们却在学校补课。虽然教育局明令不许补课，但学校似乎并没有把它当回事。

于是乎，当骄阳似火炙烤大地，一切昏昏沉沉的时候，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听讲，但是世界上仿佛只有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好安静！

开始上课真的很无聊，不过多亏了老班死活不肯安置窗帘，我们才找到借口可以在课堂上走来走去。我们位置不定，可以尽情地玩，尽情地开小差，同时也可以学到更多（比像傻瓜一样坐着学得到更多）。这让我们在艰难的补课时期过的好点了，我们也一步一步挨过去了。

补课快结束了，恶梦要终结了，可是坏消息又来了。我爸来学校找我，他对我说：“高希，一中你去不了了，那些老师说没有530分以上不要你去，因为他们那人很多了，没那么多位置。”

我不知所措，一来为自己的跳槽失败而伤心，二来又为自己的自大而悔恨，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个学校？当时自己说要考这个的！”我爸又说。

我无话可说，扭扭捏捏，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时老班来了，他和我爸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我则一边担心老爸和我班主任说我在学校待不下去，又很不爽地想着一中不收留我。

没聊几句我就主动走了。我很难过，为何每个学校都是以暂时成绩来看人的？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提升，他们却不给我机会？学校！就是以成绩看人，论人长短的么？

算了！我还是老实呆在这个破学校吧，我只不去管他们就好。

我一个上午都没有心情上课，虽然我不得不接受现实，但是我还是在混乱的思绪中度过了一个上午，我感觉我就是一个空壳，像失恋的人，伤心落魄。的确，我真的失恋了，我倾慕的学校拒绝了我，我与它已然陌路。

回到宿舍，我仍闷闷不乐。

“怎么了？”小强问，“平时你不是很有话说的么？”

“我要留在这个破学校三年了，忧郁中，别理我！”

小强说：“你的意思是你想离开这个学校？”

“原来打算离开的，可是一中不要我呀！”

“走不了就安心留下吧，还有我们呢！虽然这学校破了点，但是又不是住一辈子。”

小强看来很高兴，看来他的确把我当朋友，因为我走不了他很开心呢，这样我们又了以多呆在一起玩耍了。

“为什么一定要走？”伟哥说。

“你懂的！老班那人，我实在受不了！”

“好吧，不过反正走不了，就安心留下咯。况且未必其他学校比这个学校更好！”伟哥说。

“差不多吧。”

余下两天玩的还算愉快，我忘记了跳槽失败的不愉快，心里只有开心，偶尔还会想想那从未谋面的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