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周家祠堂

天灰蒙蒙的，东方似乎泛起了微弱亮光，树枝草叶上的宿露微微泛起了清光，村子的草丛中、墙旮旯里，一些蟋蟀、草虫还在不停的发出声音，“唧唧呲呲”声此起彼伏。

周宅，睡梦中的周小同已经被爷爷唤醒，正睡眼朦胧的穿着衣服。

周小同下床穿上鞋子，揉着迷糊的眼睛，问爷爷：“爷爷，到底有什么好事情啊，您非要带我去咱家的祠堂？”周广乾一旁催促道：“先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乖，跟爷爷走。”看着孙子已穿好衣服，也不待他洗脸，转身朝屋外走去，周小同紧跟两步，随着爷爷朝宗族祠堂走去。

周家祠堂前面是周康村学堂，后面是低洼的坑地，坑地上长着大片的芦苇，零零散散的柳树穿插在其间。西面是一片老林，暨是周家的祖坟，其中生长着百十棵高大树木，东面紧挨着的，便是村中池塘。

紧闭的祠堂大门 “吱吱嘎嘎”地推开了，周广乾点燃墙上挂着的两盏油灯，待孙子进得门来，随手关住了大门。提起一盏油灯，慢慢向里走，走到最里，点燃了香案上的两颗巨型蜡烛。

祠堂里通亮了，中间是四个对称的圆木柱子，柱子中间放着数十个棉垫子。前方一个香案，香案后面一个巨大超长的条几，条几上一排一排的摆了百十多个牌位，正中间供奉着两个较大的牌位，左边牌位上自上而下写着：‘先祖周公先圣之灵位’，右边牌位上写着：‘先祖康公显圣之灵位’。牌位靠前放着三个祭盘，再前面一个青铜香炉，两边各一根巨型蜡烛，此时蜡烛已被点燃。

周广乾点燃蜡烛，随手掏出两张草纸，草纸上各书写两个大字，分别贴与两个较大牌位之上。草纸正好遮挡了左边牌位‘先圣’，右边牌位‘显圣’二字。再看时，左边牌位上写着：‘先祖周公经纬之灵位’，右边牌位上写着：‘先祖康公织编之灵位’。

“孙儿，灵牌刻字名号原是掩人耳目，此时才是二位先祖真正名号。你可牢记于心，决不可泄露！”后面一句铿镪顿挫，声色俱厉。周小同忙回道：“是，爷爷，小同谨记于心！”

周广乾轻吸一口气，随即正色道：“周伯同，跪下。” 伯同是宗族家谱上的字，只在宗祠里才这样称呼。周小同每年春秋两季，都会跟着族人到这里进行‘春祭’和‘秋祭’，在祠堂里叩拜祭祀祖先，懂得规矩，依言跪到第二排的棉垫子上。

周广乾从案边抽出三根祭香，点燃插到香炉中，回身跪在正中，朝着灵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周小同也跟着磕了三个。周广乾眼盯正中灵位，恭敬的说道：“维不孝男第七十三代子孙，长房广乾，携长房七十五代长孙伯同， 叩首。“言毕，“咚咚咚”又磕了三个头。

“今有孝男长房七十五代长孙伯同，垂髫之年，未有染疾，骨骼粗壮，心脉直通，无有不疑，与家规均符。敬告显公，今将家传武功，内功心法一套《纬编八荒功》九篇，武功功法一套《纬编三式》拳式、刀式、枪式，传授与他。恭请祖宗垂怜，光我族群，兴我族脉，保我族本，扬我族威。如有违反家规，必死于天雷之下。”一段话讲完，又磕了三个头，平身站起侧到一旁。

看周小同也磕头完毕，示意继续跪着，沉声说道：“周伯同。”周小同跪在地上答应，“是。”“今授你祖传内功心法《纬编八荒功》九篇，武功功法《纬编三式》拳式、刀式、枪式各36式共108招式，你可愿意？”周小同连忙回答：“愿意。”“好，向祖宗行师礼。”周小同跪在地上连磕八个响头，磕完，看向爷爷，心头激动万分，终于可以学祖传绝学了。

周广乾接着说道：“我族之武功心法，非周康族人不传，欺世盗名者不传，辱没先祖者不传，为非作歹者不传，心术不正者不传。你可记住！”周小同有一处不解，问道：“爷爷，‘非周康族人不传’我不明白，是不是还有康姓族人啊？”周广乾回答道：“是，你舅爷他们的族人也可以传授，至于原因，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快回答。”“是，孙儿记住了。”

“凡我周康族人学得家传武艺后，不得传与他人，违者废其功力，追回武功，削其族根。你可记住。”“是，孙儿记住了。”

“好了，同同，跪拜平身吧。”周小同三叩首，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周广乾对着孙子说道：“同同，从今晚开始，每晚亥时，我传授你武功心法，你要在三个月之内烂记于心，不可有丝毫差错。”周小同激动的抱着爷爷的胳膊说：“好啊，爷爷，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周广乾也感轻松，摸着孙子的头发，道：“同同，你早一天背熟修炼口诀心法，可早一天开始修炼，爷爷也可以早一天指点你心得要领，让你少走弯路。”“是，爷爷，我会天天背读的，我可想快点儿修炼内功心法了。”

爷俩缓步朝大门走着，周爷爷道：“不要着急，不可贪多，练武一定要扎实，一点一点来，循序渐进，积少成多，感悟其中奥妙。……嗯，不过也要抓紧，不可贪玩，浪费时间。”周广乾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孙子的眼睛，道：“同同，三个月后，我要送你到县上官办武馆练武，你愿不愿意去啊！”

周小同眨眨眼，心中向往县城，但又不舍得离开爷爷奶奶，低头说道：“爷爷，我想去，但又舍不得爷爷奶奶，还有江伯伯他们。”周爷爷温柔的说道：“同同，你每年都可以回家，到时候还可以和爷爷奶奶江伯伯在一起，记住，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到外面去锻炼，以后才有出息，小柱子也和你一块儿去，还有邻村的几个孩子。”

“爷爷，咱村就我和坑胖子，啊不，和康国柱两个人去吗？我想和我们队的五个伙伴儿一起去。”周爷爷微笑着说道：“暂时定的你俩，其他人一旦练出内力，也可以去。同同，你也知道，没有内力人家不收啊。”“哦，是的！”周小同无奈的说着：“多希望他们都能一起去呀。爷爷，那武馆的武功比咱家的还好吗？那我练谁的呀！”

“呵呵，同同，武馆也有一些普通的内功心法和武艺功法，但和咱家的比起来还差的不少，不过你可以学学。他们的内功心法中的运气之道，也可以参考参考，不过爷爷保证，没有咱家的好。那些拳法剑法枪法什么的，你到可以多用点心学，但是，还是要以咱家的为主。”“哦，我知道了爷爷，咱家的要学精，他们的要掌握理解，是吧，爷爷。”

周爷爷笑了，宽慰的捻着颚下一撮山羊胡须，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大概是这个理儿，同同，祖传武功不可过多在人前施展，必要是拿出来，才能够起到更好的作用。记住，要人前谦虚和蔼，人后自强不息。”

爷俩说着话走出了周家祠堂，慢慢朝着周宅走去。

东边已经泛起了亮光，各家院子里的大公鸡也已下了架，仰着脖子打着鸣扑腾着羽翼，树枝上的小鸟儿欢快的鸣叫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还没吃完早饭，同同向往常一样，手里拿着半块馍头跑出大院，迎着等在大门口的康国柱，撂着蹶子吆喝着跑去。路口截过周伯通等其他几个孩子，也随着驾崩子追赶打闹着，朝练武坪奔跑而去。

练武坪上，六个孩子嘿哈嘿哈的打完两趟拳法，略做休息，相互嬉笑。周小同大声说道：“一队的伙伴们，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县上官办武馆的招收日子了，大伙儿要努力锻炼，争取到那一天练出内力。”康国柱在一旁得意的坏笑着，周小同冲着他说道：“坑胖子，咱们也要努力锻炼，不要以为有了内力就多了不起，不努力到时照样过不了关。人家吕布为可比咱强多了，也没像你一样无耻！”说着，自己也“嘿嘿嘿”地笑了。

康国柱大声道：“我怎么无耻了，我只是笑笑而已，放心，我不会松懈的，俺以后要当大官。”周伯通笑骂着说：“坑胖子，你这么胖，以后即使当了大官，肯定也是个大贪官，哈哈哈……”大伙儿跟着大笑，起哄乱闹，周小同嗓门提的更大了：“我们要好好锻炼，从今往后，每天在这儿练三遍，然后对练。”康国柱笑着说：“俺才不跟你对练呢，外乡学员都说了，你无耻！哈哈……”“放屁！你无耻！你无耻……”周小同追赶着康国柱，大家起哄打闹，乱成一片。

学堂的东南面，一二十个村人挖着地基，一边站着的小舅子康有为温和的说着：“大伙儿，咱们尽快赶工，争取十天内让孩子们吃到学堂的饭菜，为了这些孩子，咱们也应该抓紧，起码今后你们家的孩子到这儿也能吃到免费的饭菜，大伙儿应该很自豪吧，啊哈哈哈哈！”

大家纷纷说道：“那是那是，这是给咱们周康村积德行善的好事啊，康族长，你就放宽心吧，为了咱们周康村的名誉，我们也一定会抓紧的。”康有为道：“是啊，让他们看看，咱周康村就是这么富，这么好，没娶到媳妇的以后相亲娶媳妇也好找是不。”

一个周姓的村人笑着说道：“是啊，康族长，别说娶一个媳妇了，就是娶她三个媳妇，也不是难事，您说对吧，哈哈哈……”康有为笑骂道：“你个死狗剩子，又来取笑我是不？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娶三个媳妇是我的能耐！”那村人笑着说：“是啊，我哪儿敢取笑您呐，您是我们大伙心中的英雄呀！大家都想向您一样，也能娶她三个媳妇，下一窝窝的娃娃，哈哈哈哈……”大伙儿跟着大笑着，康有为道：“狗剩子，就怕你没这个胆，让你媳妇知道了，非得剁了你那根中腿不行……”大伙儿的笑声更大了。

太阳已经露出头来了，学堂的上午课也马上开始了，郝武勇挪动着巨大的身躯，走到歪脖子树下，扬起手中的木棒，敲击在铜钟上，“铛铛铛铛”地撞击声传遍整个学堂，回荡在池塘、柳林、村中。

课间，学员们围在那地基边，好奇的看着叔叔大爷们干活儿，周小同出来的晚，也跟着过来观看。走到近前，见围的人多，一纵身跳到康国柱身上，手扒着磨盘脸看着里面的情景。坑胖子身强力壮，根本没把这点儿重量当回事，口中发出“哦啊、哦啊……”地声音，叫嚷着凑热闹。

吕文倩和几个女孩儿远远的朝这边张望，看到那俩人怪样，轻轻笑了。吕文倩猜想这学堂的食堂一定是周小同央求周爷爷盖的，心中不免对他多了一份认同。旁边一个女学员此时也看见了，撇了撇嘴，对着吕文倩说：“你看，你看那胖瘦二怪的怪样，那坑胖子跟驴叫似的，亏得你还老跟他玩儿，以后别让他往咱们这儿凑了。”

吕文倩浅浅的笑着，并没有回答同伴的话，只是觉得这两人很可爱，周小同能够听下去她的一番话，而且还能自我反省，真诚的向大家道歉，很不一般。一般的同龄小孩，是不可能改变的如此之快的，吕文倩觉得周小同是个可交的朋友。

中午，周小同找到吕布为，说想跟他一起帮助外乡学友，吕布为没有同意，说没有必要，只要知道尊重他们就足够了。再说，现在每个人都能完全掌握《护周散式长拳》的全套拳法，缺少的是时间，这个连吕布为也无能为力。最后，吕布为也真诚的向周小同道了一声“谢谢！”他替外乡学友谢谢周小同，让周爷爷给学堂盖了个食堂，最重要的是，还能免费吃到午饭。

周小同连连说不是自己干的，是爷爷找舅爷干的，吕布为当然不相信，拍了拍周小同的肩膀，约他有时间到他们吕家村去玩儿，周小同满口答应。

以后的日子里，周小同每天晚上都跟着爷爷背读家传武功口诀，刚几天还挺兴奋，过了几天便觉得单调苦闷。在爷爷设立的严厉规定下，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死记硬背。不过还好，周小同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学习更加高深的武功，加之本就聪慧灵敏，慢慢也就掌握了其中规律，背读起来，也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吃力了。周爷爷也是全力培养，周小同能够熟记其中一章，他便讲解这一章的要领、心得，周小同算是慢慢入了门。

炎热的夏季说来就来了，太阳一出来，树干上的知了就开始叫个不停，大量的蝉声交织在一起，“伏…了、伏…了”地叫着，不知是叫伏天来了，还是在叫伏天去了，总之，夏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