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萍拿着衣服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她选择性的忽视掉了木头的存在，只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全世界孤立了。

心疼的将带来的棉袄搭在黄福宝身上，还想抬手将人揽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她的一腔母爱还没发挥，就被浓重刺鼻的气味顶了回来……

一旁观看的木头欲言又止。

……就是说，黄家的条件那么好吗？连着两件簇新的棉袄沾上屎尿都无所谓？

刘翠萍终于察觉到了闺女身边立着的木头，她皱着眉，看木头的目光像是觊觎白天鹅的癞蛤蟆。

虽然她看不上木头，但不妨碍她挑木头的毛病，“你没看见福宝妹妹冷得打哆嗦吗？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她一点！给她脱一件棉袄？亏我们福宝在家里提过你……”

木头一脸莫名其妙，回怼她，“提我我就得照顾她？我又不是她亲爹，她好了坏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还脱一件棉袄，大娘，你怕是在做梦吧？再说，你对你女儿这么好，想来是不嫌弃她，那你现在亲她一口吧！”

木头抱着双臂，看好戏一样看着面前这对母女。

他一提，其他看刘翠萍不顺眼的人也跟着起哄，“就是！你不嫌脏你女儿，直接亲一口试试！”

“真不要脸，自己的孩子，却指望另一个孩子照顾？人家孩子的棉袄凭啥得沾屎沾尿的？”

“翠萍啊，赶紧亲亲你宝贝闺女！咱们大家伙儿都看着呢！”

黄福宝也面露期待，妈妈对她这么好，一定不会觉得福宝脏的……

刘翠萍被架在这儿了，她蹲下身，忍着膈应靠近黄福宝。

不等嘴唇贴近黄福宝的脸颊，头一转，“呕——”

诶嘛……这味儿太恶心了……

末了还解释道：“福宝啊，妈妈不是嫌弃你，就是这个味道……呕——”

黄福宝被打击得摇摇欲坠，下意识想钻进刘翠萍的怀里寻求安慰，中途想起来妈妈觉得她脏，动作一下子僵在原地。

刘翠萍咬咬牙，心一横，硬着头皮用两根手指夹起黄福宝的手，扯起嘴角道：“福宝，咱们先回家。妈妈给你好好洗洗，洗香香好不好？”

黄福宝早就迫不及待想回家了，立刻点头如捣蒜。

俩人走出几步，后面的人喊道：“刘翠萍！你走什么？你婆婆还在里面呢！当儿媳妇的竟然不管婆婆的死活了？”

刘翠萍深知人言可畏，迫于无奈的掉头回来了。

硬是在外面等着，一点没有进去查看的意思。

另一边的打捞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黄老太双手终于扒到了粪坑的边缘。

宋长山狠狠心，再次豁出自己的双手将黄老太一把扯起来。

别看黄老太身型干瘦，实际重量并不轻。更不用说她被’汁水‘彻底浸透的棉衣棉裤了，黄老太生怕自己再次掉下去，死死地扒住了宋长山。

双手像绳子一样牢牢捆在宋长山身上……

宋长山整个人差点被带进粪坑，黄老太感觉宋长山晃了晃，嘴里直招呼其他人，“你们就干看着？赶紧拉我上去啊！”

兰花妈站在后面离她三丈远，白眼一翻，“有人捞你就偷着乐吧！又脏又臭的心里没点数吗？”

“那是我愿意的吗？你掉下来你也臭！”

宋长山见黄老太还有心思斗嘴，他憋着一口气道：“别吵了！黄大娘！你能不能使使劲？别干等着我拉你？”

黄老太声音一哽，知道自己的安危挂在宋长山身上，不再作声。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的宋长山憋着一口气将黄老太彻底拽上来。

此时整个厕所内已经脏得不能看了，到处都是屎的痕迹。

接着宋长山无比迅速的窜到外面，一把脱掉外套，扔在地上。

“呼呼——”好不容易呼吸到流动的空气，宋长山大口呼吸着。

同时双手远离自己的身体，是的，他现在看见这双手就想到各种人在厕所里撅腚的场景……

盯着自己的满身狼藉，失神喃喃道：“这双手真是不想要了……”

这一幕被于雯雯看在眼里，觉得钢铁般的汉子此刻破碎感十足。

突然，自己的小辫子被人拉了一下，马桂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咋的了？一个厕所咋围了这么多人？”

说完看热闹似的想往里面走，被于雯雯一把扯住。

“奶奶，里面是黄奶奶呢。她掉粪坑里了……”

于雯雯提醒了一下，实在是黄老太这个人的想法和一般人不一样，看见马桂花在场，指不定憋什么坏……

果然，马桂花的脚步一顿，想法和于雯雯同频，“那我就不进去了，那老妖婆子看见我不得蹭我一身屎？”

话音刚落，黄老太捂着肚子颤颤巍巍的出来了，她整个人堪比大型生化武器，所到之处，周围即刻清场。

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精准瞄中了马桂花。

心中暗恨，这辈子的脸都快在今天丢尽了！

只不过她心里建设做得十分到位，眼珠子一转，索性破罐子破摔，当即想指使马桂花，“桂花……你来……我老婆子也没个人扶着，咱俩相识这么多年……”

马桂花啐了一口，打断她的话，“你脑子里面是不是进屎了？咱俩这交情，相识几十年也轮不着我过去挨熏！再说，你正经儿媳妇在一边，让我扶个什么劲儿？”

说完她的手指指向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刘翠萍。

黄老太看着黄福宝身上披的干爽衣服，再看刘翠萍空空的双手，心口拔凉拔凉的。

她的嘴唇动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孤零零站在那的样子，引得不少人同情。

“诶……刘翠萍的这个儿媳妇做得不到位，不想着给老婆婆拿件衣服……”

“啧，还不是她这个老婆子刻薄？三个儿媳妇，你看有一个管她的没有？”

周围的议论声喧嚣尘上，刘翠萍终于不好在一旁干站着，捏着鼻子过来了……

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敷衍，“妈，你看……咱们家的水不够你和福宝用的。福宝还小，身子骨弱。你看……”

她的眼神瞟向河的方向，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黄老太倏得瘫坐在地，‘啪嗒’一下，土地被砸出一个湿印子。

湿漉漉的裤子紧贴肉皮，打断了她的作法现场，她颤抖着手喊人，“翠萍……翠萍！快来扶我！我得去洗洗！”

这下不用刘翠萍催促，黄老太自己主动去河边了……

一群人颇有自觉性，男的留下，女的浩浩荡荡陪着黄老太洗澡去了……

还没入春，河水冰凉。

黄老太盯着满是冰碴儿的水，干咽口水，鼓不起勇气进去……

有好心的人提醒道：“黄家嫂子，这水太凉了。回头别坐病了，让家里人多跑几趟烧点热水吧！”

黄老太就坡下驴，知道刘翠萍不好指使。再说后半辈子还要仰她鼻息，顿时想到了另外两个儿媳妇……

她咒骂道：“老大和老二家的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不孝的玩意儿！”

马桂花语气凉凉的接话，“还不是你把人都赶出去了？人家住的远着呢，哪会知道你这个婆婆拉屎能把自己拉进茅坑？”

提起这个，黄老太突然来了精神，“我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我刚蹲下就有一个大黑耗子推我！”

她盯着马桂花手边的于雯雯，神色不善，“是不是你！小赔钱货！是不是你推的我！”

于雯雯反驳道：“黄奶奶，如果我推你，直接给你扔在粪坑里不好吗？这么多人还是我和兰花喊过来的呢……”

马桂花接上继续怼黄老太，“孙女，下次咱可不上赶着当好人！你黄奶奶再掉进去，千万别管她，让她吃光了自己上来！”

“你……你……”

黄老太‘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刘翠萍心系黄福宝，没时间陪着在这里干耗着。

想了个损招儿，“妈，要不然我送你去大嫂家吧？她那么贤惠，肯定能给你收拾妥帖。再说，她长子长媳，你有难处她不出力多少说不过去……”

兰花妈走到马桂花身边叨咕，“还得是黄老三家的精明……好处全让自己得了，脏的累的全让嫂子干……”

其他人赞同点头。

实在是黄家三房人积怨已久，黄老大生下来的时候是在奶奶跟前养大的，和黄老太不亲。

生了老二因为难产，差点又去了她半条命，对着二儿子自然爱不起来。

到了黄老三，生产时顺利得很，基本没吃什么苦头。

所以黄老太认定了三儿子是来报恩的，打小就偏向他。为了黄老三，连一贯负责养老的长子都在婚后给撵出去了。

黄老太也想到了干净的大儿媳妇，明明一身屎尿，偏拿捏着姿态矜持道：“……行吧。老大家的这些活儿是比你勤快……”

于是一行人改换目的地。

马桂花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难得提醒，“你可撒楞的吧！再不洗，你这身干了不得焊在身上？”

她倒不是好心，纯纯是因为黄老太现在迎风臭十里，十分影响大队的空气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