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

木明昔抽出渡气的手，撑着下颔笑道：“既然你这么不配合，等杀了你之后，我再和你舅舅说：是魔王害死了你。

到时候加上魔王杀你娘的仇一起，你舅舅肯定会去找魔王拼命。

鹬蚌相争时，我再趁机去妖族找旻渊合作直接灭了你们魔族。”

木明昔哼笑道：“反正我在人族已经声名尽毁了，去妖族当个座上宾也不错。”

木明昔盘算完，还不忘转头象征性地问黎斐：“你说对吧？”

“你做梦！”黎斐额角青筋暴起，恨不能冲出荆棘桎梏杀了木明昔。

魔王现在是不喜欢他，但黎斐依稀记得幼年时，母后和魔王感情极好……

是什么让这一切发生了改变？

为什么他有关母后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了？

“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舅舅林原，让你们当面问个清楚。”木明昔好似看出黎斐的存疑，莞尔道。

黎斐陷入纠结时，突然暴起控魂钉让他忍不住反手抠入泥地中，冷汗淋漓的脖子上筋脉青紫交错。

木明昔看着痛苦的黎斐，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仍气定神闲道：“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不知情魔王杀死你生母这件事……

你该不会——不知道控魂钉会封印记忆吧？”

黎斐脸色变了变。

“还真的不知道呢。”木明昔清脆的音色如清晨落下的露珠无瑕透亮，平静柔和中带着以往黎斐从未感知到的愉快笑意。

“你都知道什么？”黎斐嗓音沙哑。

“我知道的可多了，比如你娘的母家也是魔王下令灭的，为的就是林家的耀荣剑。”

木明昔格外乐于助人道：

“比如你舅舅林原被关在地牢二十余载，每一日都在想着要为你娘报仇；

比如就算你和他大打出手，林原也丝毫不认为是你的错，还替你说话。”

“对了，就连嫣妃都知道魔王杀了你娘的事。”

木明昔撩起耳边的碎发，轻柔地俯下身在黎斐耳畔低声喃语，如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整个魔族，只有你被蒙到鼓里，还傻乎乎地为魔王出生入死呢。”

黎斐瞳孔充血，双眸猝然睁大变得无神木讷！

他嗡嗡作响的大脑中竟是闪过儿时母后坐在槐花树下的画面。

女子眉目温和，温柔地喊着：“斐儿，过来看看衣服合不合身。”

槐花落了她满身，女侍小心拿开了槐花，娇俏地嗔笑道：“芷柔姐姐，斐儿才十岁，你怎么连他十六岁的衣裳都做出来了？”

“阿嫣，我……”

林芷柔刚想说话就吐出了一口血，刺目的血浸染在新衣上，溅红了白槐花。

侍女林嫣花容失色：“芷柔姐姐！”

“母后，母后！……”

黎斐想要上前，却有无形的墙挡住了他，她只能眼看着林芷柔病的越来越重，宫殿越来越凄清黑暗。

黎斐想击碎这该死的墙，可即便他拳头上全是血，也无法拿稳手中的矜天戟。

黎斐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芷柔一日比一日憔悴，不知过了多久，黎斐已近麻木之时，宫殿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门外透进来的光亮照在床榻上林芷柔惨白的容颜上，显得她愈发苍白。

“柔儿，身体如何了？”

是父王……

魔王的脸上是黎斐从未见过的柔情，他抚摸着林芷柔瘦削的脸颊，满是怜惜。

“吾已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了，你难道不想看着他日后的模样吗？”

林芷柔眼角划过清泪，她紧紧抓住魔王的衣袖：“王上，妾身求求你，别再练了……”

魔王却一瞬变了脸色：“吾是魔族的王，为了魔族，吾必须要有无穷的力量才能保卫吾的子民。”

“保卫子民？”林芷柔无力道：“可你高强的修为都建立在子民的尸体之上，你根本不是为了子民，而是为了你的私——”

“啪！——”

“心”字还没说完，魔王便毫不留情地掌箍了虚弱的女人。

林芷柔的左脸登时肿成一片，清晰的五指印子在她柔和的面庞上格外醒目。

“妇人之见！能为吾死是他们的荣幸！”魔王站起身，不想再看林芷柔，只不耐道：“吾近日总觉突破差了点什么，《遥忻符法》第三重是什么？”

“王上来看妾身就是为了《遥忻符法》吗？”林芷柔绝望道。

魔王又要一巴掌扇下时，却停住了。

他放下空中的手，看向林芷柔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吾一而再再而三忍让与你，你却还是不知分寸，若是以前，你断不会如此……是不是林原和你说了什么？”

“这和原儿什么关系？”林芷柔心凉了半截，说话愈发艰难：“王上愈发看不惯原儿进宫看妾身，是因为原儿拒绝给你耀荣剑吗？”

“区区一把剑，吾若想要，又有何不可？”魔王道。

林芷柔：“妾早已说过，耀荣剑怨气深重，如若流落世间定会带着无数灾祸，林家世代镇守，早已和它密不可分，王上若强行占用它，那就是让妾的母家去死。”

魔王沉默着没说话。

林芷柔慌了：“你做了什么？”

她迫切想去抓魔王，却因为太远抓空从床上摔了下去。

魔王没有任何反应，林芷柔她只能仰起头看向这个曾山盟海誓守护她的男人。

“那是妾的母家啊，王上当初的承诺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魔王终于蹲下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语气却不容抗拒：“柔儿，吾是答应过你保你和林家一世安宁，但前提是他们乖乖顺从。”

“可你现在就是在逼他们去死！”林芷柔痛喝道：“你做这些考虑过妾该如何向他们交代吗？你想过斐儿该如何面对你吗？”

“够了！”魔王霍然起身，冷眼看着失去支撑力倒在地上的林芷柔：“你好好在宫里休养，哪日想明白了再出凤仪宫。

至于斐儿，你病气缠身，就不要传染给他了。”

“你想做什么？你回来！你回来！”

林芷柔撕心裂肺的声音重重关上的大门中隐去。她倒在冰冷地上泪流满面，无力地捶着心口。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林芷柔霎时抬头看去，泪花朦胧：“……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