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知道，陛下也是急了。

毕竟那些流言再继续传下去，说不定哪一日就要扯出来当年的图兰朵公主了。

陛下登基之前，图兰朵公主是他的正妻。

可后来陛下登基之后，并没有册封图兰朵公主为皇后，只封为了贵妃。

再后来，图兰朵公主触怒圣严，被幽禁于宫中。

这件事情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但当年陛下之所以可以坐上如今的位置，里头也有图兰朵公主的功劳，她的庞大嫁妆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么多年过去，未必就没有人记得图兰朵公主了。

陛下如今最注重‘贤德’二字，若是有人因为京中的流言而牵扯出了当年的图兰朵公主，丁家少不得就要跟着一起倒霉。

“母亲有何法子？”

丁凯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了。

这么些年来过得顺风顺水的，宫里有姐姐淑妃娘娘帮衬着，他逐渐就放松了心态。

在陛下跟前的‘度’，丁凯一直都把握的很好。

陛下宠信他，委以他重任，但不代表他在陛下跟前就有免死金牌了。

相反的，丁凯一直都知道，若有朝一日自己触犯到了陛下的利益，那么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权臣可以有、宠臣也可以有，但都不会是唯一的。

“宁姐儿---”

老夫人闭了闭眼，“我想着，她要是悄无声息地死在白马寺了，倒是也一了百了。”

“母亲！”

丁凯一惊，他虽然对这个大女儿没什么感情，但也没有想过要杀她。

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

老夫人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但是我又想，咱们真能杀得了那丫头吗？”

丁凯：“这话说的，那丫头又不是神仙。”

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派几个死士过去，一刀结果了也就是，有什么杀不了的？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闪完，丁凯就吓了一跳。

刚刚还觉得虎毒不食子呢，怎么这会儿又有了这样的念头？

老夫人继续道：“老大，你还没有明白，宁丫头她从一开始回来，就是冲着整个延平侯府来的。”

“你当她稀罕当什么延平侯府大小姐吗？她的目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替她母亲和妹妹报仇。”

“……”

丁凯搁在膝盖上的手霎时攥了起来，半响摇摇头：“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当年的事情怎么可能……”

“老大！”

老夫人皱眉看着大儿子，“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尹氏当年是怎么死的，我当年又是怎么劝阻你不要把那两个孩子送出府去的，你都忘了？”

老夫人一脸的疲惫，心里早已经是悔不当初。

丁凯沉默。

当年他对那个什么尹氏生的孪生女儿挡了丁府的阳气这个说法是不信的。

可一边是姜氏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一边是……他心底的愧疚和心魔。

继续留着这两个女儿在府里，难免会时时刻刻提醒他，尹氏是怎么死的。

“明儿个，派人去把宁姐儿给接回来吧。”

老夫人看着大儿子：“不要小看了这丫头，也别再做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就派宣山亲自去接。”

丁凯还想说什么，最后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儿子知道了。”

夜已深。

丁凯出去之后李嬷嬷进来伺候着老夫人躺下，好几次欲言又止的。

“想说什么？”

老夫人道：“想说我不够心狠吗？阿雅，不是我不够心狠，是我不敢拿整个延平侯府去赌。”

“宁丫头的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李嬷嬷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当年随着两位小姐一起出府的老嬷嬷已经死了，二小姐更是早早就……大小姐身边也只有一个翠合丫头。”

老夫人摇摇头：“等着吧，一切总会真相大白的。”

……

翌日一早，雪停了，雪后初晴，外面的雪地上一群小鸟在叽叽喳喳地觅食。

丁宁从偏殿里念完经出来，刚好撞上过来找她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着佛礼，“您弟弟来了，女施主可要一见？”

“我弟弟？”

丁宁一时惊讶，翠合在旁小声提醒道：“小姐，会不会是世子爷来了？”

“丁宣山？”

丁宁挑了挑眉，和小和尚说了声谢，劳烦他在前面带路。

小和尚便带着主仆三个到了一处厢房里，推开门一看，的确是延平侯府世子爷丁宣山。

说实话，丁宁是有点失望的。

丁宣山既然来了，那想必老夫人就是想要跟她和解把话摊开来说清楚的意思。

要是老夫人或者丁凯真打算大义灭亲虎毒食子，丁宁倒是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事情给捅到皇帝跟前去。

不过现在看来，老夫人还是个理智清醒的。

“大姐。”丁宣山站起身来。

他虽然才十四岁，不过个头已经很高了，比十七岁的丁宁还高了半个头。

丁宣山往前走了几步，站定在丁宁跟前，道：“祖母说大姐一个人在这白马寺里祈福，佛祖定然是已经知道了大姐的诚心。不过天寒地冻的，在外头到底是多有不便，所以特意让我过来接大姐回府。”

丁宁点点头：“倒是有劳小弟跑这一趟了。”

姐弟两个你来我往地虚与委蛇了一番。

索性丁宁带过来的东西不多，春梅和翠合两个人很快就收拾好了。

天气太冷了，来的时候丁宣山是骑马的，回去的路上他却进了马车里，和丁宁坐一起。

“想说什么？”

丁宁坐在软垫上，手里抱着暖手炉，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的丁宣山。

“大姐到底想如何？”丁宣山问。

“为母报仇，怎么了？”丁宁回答的理所当然。

“……”

丁宣山：“人死不能复生，大姐不如往前看，你想要什么也尽可说出来，我……”

“人死是不能复生，不过杀人凶手凭什么能逍遥快活心安理得？”

丁宁嗤了声，看着他：“知道你这个世子爷是怎么来的吗？当年丁凯把不到三岁的我和我妹妹送出府去自生自灭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