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丁宁死后，连块墓碑都没有。

后来还是丁宁给她刻了个碑，上面写的是‘尹宁’两个字，她觉得‘丁’这个姓氏配不上真正的丁宁。

思绪流转，丁宁又想到了师傅，想到了尹夫人和她那个双胞胎姐姐。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就难免会有点多愁善感的。

等这里的事了了，尹夫人的那些嫁妆要怎么处理呢？这古代也没什么基金会之类的。

要不做生意？

丁宁倒是有点犯难了，她也不会做生意啊，要不然还能努努力，重整尹家当年的风光什么的。

开家医馆？

这倒是可以，不过丁宁决定，医馆绝对不开在京城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开家医馆，穷人看病一律免费。

这是个好主意！

丁宁满意了，坏情绪渐渐消散，她重新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

然而延平侯府却翻天了。

姜氏跪在老夫人跟前，一字一句重复方才的话：“先夫人的嫁妆，已经花去一半了。”

延平侯府是什么情况，丁老夫人心里有数儿。

儿子在前朝走动，女儿在后宫要笼络收买人心，替外孙拉拢朝臣，这些方方面面都需要花大把大把的钱。

延平侯府的钱哪儿够？

所以，当姜氏把手伸向尹氏留下来的嫁妆时，丁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这么多年来，丁老夫人之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要接丁宁这个大孙女儿回来，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

“一半。”

丁老夫人闭了闭眼，“你先起来吧。”

待姜氏起来了，老夫人才道：“依你看，这一半的空缺，该怎么补上去？”

“儿媳不知。”

姜氏低着头，面色苍白，“当年先夫人的嫁妆有多庞大您也知道，这些年光是折合成现银送进宫里给淑妃娘娘的，就有二十多万两。”

这还没有算上给侯爷打点官场的。

而且府里每年的人情往来这些、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虽然府里也有收益，但如果没有尹氏那么庞大的嫁妆在，是绝对支撑不了府里的主子们过的那么奢侈舒服的。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老夫人虽然不怎么过问府里的事情了，但她在喜荷院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含糊。

每天必吃的血燕就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还有她最喜欢吃的鸭掌鹅掌。

那可都是取的掌心最嫩的一块儿肉，炖烂了辅以名贵的药材加在一起食用。

而且这些鹅和鸭还必须得是江南那边运送过来的，不多不少，都是养了十多个月的那种，食用价值和口感最最好的时候。

这样一来一回的，一碗鹅掌鸭掌做下来，成本也要一百多两银子。

这些可都是老夫人吃惯了的，若单单只靠府里的收益可支撑不起她这么吃。

姜氏心里冷笑，现在说从今往后把这些东西都断了，老夫人舍得吗？

“而且---”

姜氏低眉顺眼地道：“婆母，如今六皇子正是关键时刻，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

老夫人犹豫了。

她心里一直以来都很矛盾。

一方面是觉得丁家对不起尹氏母女三个，所以一直以来，丁老夫人对丁宁的所作所为，几乎可以说是在容忍的。

她甚至想着要补偿丁宁，已经派了李嬷嬷和定国公府那边打听定国公府嫡长孙的婚事。

但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京城里这波漫天的流言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丁老夫人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丁宁做的，但姜氏的话，又让她不得不信了。

丁宁说，六天之后，如果尹氏的嫁妆没有补齐，就……

“这个孽障！”

丁老夫人闭了闭眼。

姜氏眼底有抹一闪而逝的冷笑，她知道，老夫人这是对丁宁起了杀心。

“婆母，儿媳就给您递个实话吧。”

姜氏添了把火，说：“那些东西并不全是用在我自个儿身上的，淑妃娘娘、侯爷，还有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现在即便是咱们日日吃糠咽菜，那笔钱短时间内也是补不回来的。”

“宁姐儿这样咄咄相逼，分明是要把咱们一家子给往死路上逼。”

“这件事情你不必管了。”丁老夫人摆摆手；“你先回去吧，看看侯爷回来了没有，回来了让他来我这儿一趟。”

“是，儿媳告退。”姜氏福了福身，出去了。

外头下了雪，她一出来，于嬷嬷连忙打了伞过来，低声道：“夫人，老夫人如何说？”

姜氏没说话，不过眉目间是疏朗的。

这两日她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想起当年那些事情就辗转难眠。

不过现在好了，关系到整个延平侯府和淑妃娘娘，老夫人不得不狠下心来了。

丁宁……

这次她倒要看看，有老夫人出手，这小贱人是不是真的还有九条命。

“有老夫人出手，咱们只要看戏就成。”

姜氏道：“你赶紧差人去前院看看侯爷回来没有，请侯爷去喜荷院。”

于嬷嬷点头，连忙吩咐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小丫头。

……

丁凯从宫里出来，没有回延平侯府，而是骑马去了白马寺。

他也是武将出身，虽然养尊处优惯了，但到底是习武之人，这样冷的天骑着快马疾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丁凯满腔的怒火生生忍着。

这两日京城里的流言，传到陛下耳朵里的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

那些平时为人刻板严肃的御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参奏延平侯的折子几乎堆满了永宜帝的案头。

今日进宫，皇帝把几本折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丁凯躲都不敢躲，跪在地上老老实实承受天子之怒。

末了，皇帝冷笑道：“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丁凯遍体生寒，出了宫门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陛下……是什么意思？

不管陛下是什么意思，他总归是恼了的，毕竟外头传的那些流言，若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牵扯到十几年前的那桩私隐上去了。

这个丁宁！

不管是不是丁宁在背后推波助澜，丁凯现在都必须要见这个女儿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