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杨崇古站在虚掩的院门中，目送着胡道义匆匆钻进了轿车里，然后一溜烟地走了。

关好院门，杨崇古想起了陈道海这个叛徒，不知道组织是否找到他，并再次将他除掉。

来到楼上的卧室，杨崇古拨打了鸿儒书店的电话，联系了顾慎之。

“老顾，叛徒的事解决了吗？”

“没有。”

在电话里，能听得出来，顾慎之的状态不太好。

他似乎不愿多说，可能是为此事弄得焦头烂额，声音也变得嘶哑。

“没有？是没有找到，还是无法下手？”

杨崇古焦急万分，他必须弄清楚，组织对陈道海转院之后的后续情况。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一分钟，顾慎之才无奈地说道，“我们派出的人手，几乎查遍了沪市的所有大小医院，就是不见陈道海的踪影。”

这个结果是杨崇古不愿意听到的，也是极为可怕的存在。

陈道海要是挺不过来，死了还好说，要是他依然活着，那么，方汉洲、顾慎之，还有组织，将面临一场劫难。

然而，搞地下工作，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未知之上，更不能心怀侥幸心理。

杨崇古决定为组织做些什么，他说道，“老顾，现在情况不明，在未确定陈道海是否还活着，我建议你和老方立即撤离！”

“我们已经采取了应变措施，老方现在很安全。”

“那你呢？你怎么还待在书店里没有撤离？”

“放心吧，陈道海只知道我的名字，并不清楚我的住处和从事的工作。”

“况且，组织的中枢工作，必须正常运转，不能就此陷入瘫痪，我必须坚持岗位。”

顾慎之说着笑了笑，“再说了，你也需要我，我想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你呀，太冒险了。”

杨崇古眼眶泛红，他深知，事已至此，即使再继续劝说顾慎之改变主意，也只是徒劳无功。

他只好撂下了一句“责备”的话，便挂断了电话，瘫坐在床沿上发呆。

良久，杨崇古望向桌子上那一沓法币，决定凑些钱，先去车行去买两辆轿车，再想办法打探陈道海的线索。

决心已定，杨崇古换上了一身便服，戴上一顶礼帽，前往法租界内最大的一家外资车行。

到了目的地，下了黄包车，杨崇古步入轿车展览厅。

一名衣着得体的售车小姐，漾着满面笑容，迎了上来，“先生，您是来买车的吧？”

“是的，我买两辆，要现货。”

杨崇古微笑着回应售车小姐，扫视了一眼展厅内的轿车价目表，便径直朝最便宜的展位走去。

售车小姐明白了杨崇古的意思，她小跑上去，提前在轿车边站定。

“就这两辆好了，能便宜一点吗？”

杨崇古指着两辆同款同色的廉价轿车，颇无技巧地讨价道。

售车小姐保持着依旧甜美的笑容，说，“先生，这两辆轿车已经被顾客预订了。如果您想购买，我们可以为您调货，但需要一些时间。”

杨崇古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说，“如果调货需要多久？”

“一个星期吧。”

“不行，时间太长了，我最多只等一天。”

“一天绝对不够，要不您看看其他款式？”

其他轿车款式的价格都太贵，杨崇古不是买不起，而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利于执行任务使用。

“算了，我就要这两辆。”

杨崇古将目光重新锁定在眼前的轿车上，价格他已经无所谓了。

“非常抱歉，先生，我刚才告诉过您，它们是顾客早已订好的。”

“你是担心违约金吗？”

“是的，先生。”

“如果违约金我来支付，今天能够成交吗？”

杨崇古凝视着售车小姐，她出现了一丝犹豫。

“杨！”

老查理也来购车，他听见了杨崇古的声音，急忙朝他挥了挥手。

“查理叔叔！”

杨崇古循声望向高档轿车的展位，随即向老查理的方向喊了一句。

“就这样说定了，我过去会下老朋友，马上过来付款。”

杨崇古朝售车小姐撂下了一句不容置疑的话，便朝老查理走了过去。

上次在码头仓库，老查理的坐骑，被特务处毁掉之后，他得到了华界官方的赔偿金，今天来车行预订新的轿车。

两人寒暄过后，老查理告诉了杨崇古一个好消息，“杨，亨利医生来沪市了，你知道吗？”

“他不是一直待在法国吗？”

在法国留学时，杨崇古参加小查理的家庭聚会，查理医生也在其内，彼此就结识并成为好友。

“没有。半年前，他就从法国来到了中国，在宁城开了一家私人诊所。”

“他什么时候到的？”

“应该是昨天上午吧？我去车站接他，但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这么说，您是和他约定好的了？”

“是的。我以为他误点了，就在车站里等了好几个班次，依然没有见到他。”

“回来后，我打电话询问他诊所里的助手，得到了确认，他确实来了沪市。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老查理耸了耸肩膀，一脸不知所以然的神态。

“查理叔叔，您先别着急，亨利医生有没有告诉您，他来沪市的目的？”

“他来考察环境，打算在租界里再开一家诊所，然后留在此地不走了，宁城的那个就留给了他的助手经营。”

“这是好事啊。亨利医生是着名的脑科专家，以他的技术，恐怕要通吃整个沪市了。”

杨崇古深知亨利医生的底细，不免羡慕地说道。

“可是，杨，我担心他的安全，你说他会不会遇上了什么危险？”

“不会的。”杨崇古安慰老查理，“亨利医生人缘好，他可能在中途遇上了朋友，没有顾得上和您联系。”

“但愿如此吧。”

老查理在胸前做了一番祷告仪式，祝愿亨利平安无事。

杨崇古看在眼里，继续安慰老查理说，“我回去后，会安排人手去寻找亨利医生的下落，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即与您联系。”

老查理点点头，杨崇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查理叔叔，在沪市，您知道哪家酒店里有定制西洋舞女照片的洋火盒？”

“这个可就多了。”

老查理想了想，又说，“上个月我在华界的华懋饭店，会见了一个朋友，在那里就看见你说的那种洋火盒。”

杨崇古由衷地赞叹，“哦，那可是沪市最为高档的饭店啊。”

老查理好奇地看向杨崇古，“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亨利医生到了沪市，以他的身份和生活习惯，一定会入住那里。”

既然胡道义有华懋饭店里的洋火盒，杨崇古在思考，亨利医生的失踪，会不会与特务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