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人力车夫拉着车子竭力从远处跑来，抵达梦云阁大门前停下。

李小五穿着一身狗皮，下了车给了钱，右手提着礼品盒子，抬头看了一眼梦云阁的匾额说道：“老伙计我来了。”

李成田向陆军拼命地挥起手上的白纸，发出暗号。陆军也看到了李小五，他点头给了组长一个回应。

“呦李爷，您今天发财了这是？”大厅里的一个伙计笑迎着跑了上来，接过李小五手上的礼品盒子招呼道。

“算不上，算不上，一点意外小财而已。”李小五掐着腰，仰脸望向墙壁上福寿膏品种的明细价格表。今天他想换换口味。

福寿膏因产地不同，分别有云土、贵土、川土……这些都是国内的品种，销量大、价格低廉。瘾君子开销大，大都吸食国内的福寿膏。

还有一种福寿膏，是众多品种的极品。其口感好，来劲快。而且，吸食之人，在精神上的亢奋能持久不散。那就是产自印度的福寿膏。

不过，因为是舶来品，价格高昂，一般人消费不起。

李小五的眼睛盯在印度产福寿膏上，许久下不了决心。此时，却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

李小五扭头一看，不认识，但有一点眼熟，便问道：“你谁呀？”

陆军摘下阔檐帽笑道：“李探长，我是陆军啊，去过你们巡捕房办过事，我当时忙着就没有跟你打招呼。”

“哦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李小五想不起来陆军办过什么事情，反正他经常溜号，也就点点头，算是想起来了。

能来这个地方，还自称与他认识，李小五就有了占小便宜的心思。

“你也好这口？”李小五笑道。

“不不，我没这个福气。”陆军从口袋中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递向李小五：“来一根？”

“你这个没劲。”李小五失望地摆摆手，眼睛重新看向墙壁上的明细表，不想再搭理他。

陆军自己抽起了香烟，斜睨着李小五又笑道：“李探长相中了哪一种？今天我请客。”

“让你破费，这多不好意思啊？”李小五复又转过脸来，讪讪笑道。

“诶，李探长说这话就把我当外人了，不能够。”陆军从口袋中掏出一张10元法币，丢在柜台上，问身边的伙计道：“给他来一个最贵的那种，钱不够我再添上。”

伙计乐坏了，收起法币，急忙跑进柜台里记账，仰脸回道：“够了，够了。”

李小五感激地向陆军拱手道：“那就多谢陆兄了。”陆军不当回事地回道：“小事，小事，谈不上多谢。”

伙计记完账，冲着里间喊道：“单人雅间一位，印度产福寿膏一杆。”

见陆军没有出去的意思，李小五笑道：“陆兄要是没有急事，我们进去聊聊？”

“成啊，反正我也是路过，没有什么要紧事办理，就陪你聊聊天。”

两人拉着手一起走向通道，往雅间里走了过去。

“青爷。”通道里迎面走来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秃头男子，朝招呼的李小五点点头，径直走向大厅靠墙的一个太师椅躺了下来，仰面八叉眯着眼睛，手中转着两个养生球。

“他是谁呀？”陆军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秃头男子问道。

“他你不知道啊？青彪。”李小五陪着止步，也回头望了一眼青彪，继续说道：“青红帮的二当家，这家烟馆的堂主，人称青爷。”

“哦。”陆军意味深长地又望了一眼青彪，两人就来到了雅间。

雅间里只有一个躺铺。李小五客气了一番，自己就躺了上去。陆军坐在地上的凳子上，陪着他说话。

没聊几句，李小五就不行了，哈欠连连。

雅间外传来了脚步声，伙计端着烟枪托盘走来。

陆军起身说道：“李探长，你先休息着，我出去给你催一催。”

陆军疾步走出雅间，拦住送福寿膏的伙计问道：“是李探长的吗？”

“是李探长的。”送烟枪的伙计答道。

“给我你忙去吧。”陆军接过托盘，伙计转身离开。

陆军往雅间慢走，回头见伙计没了踪影，就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撒在烟枪福寿膏的底面。

这个药粉，点燃后无色无味。气体吸入肺管之后，能让人昏迷不醒。吸食少量，三、五天才能醒来，多了就会死亡。

陆军放的量，足够李小五躺个十天八天都不会醒来。

李小五吸了几口烟枪，脸上漾出了享受的表情，舒服极了。陆军陪坐着喝茶，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着话。

此刻，李小五眯着眼睛，整个身体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全然顾不上说话。喉咙中只是发出：“呃……呃……”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李小五像是睡着了，就连呃的声音也没有了。

陆军上前察看他的生命体征。有呼吸，有脉搏跳动，怎么掐他晃他就是不能醒来。

药性起了作用。

陆军抱起李小五走进通道，跑向大厅，直冲门外，大喊道：“抽死人啦……抽死人啦……”

青彪一惊，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迎向陆军，呵斥道：“喊什么喊，他怎么了这是？”

陆军不管不顾，一直跑到门外，把李小五放倒在梦云阁大门前的空地上。其放的位置，适合记者们拍照，恰好将人和梦云阁的招牌同框。

陆军放开喉咙，对着过往的路人招手大喊道：“大家都过来看啊，巡捕在梦云阁里抽大烟抽死啦。”

什么……巡捕也抽大烟？还抽死了？这是真的吗？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丑闻。

路人纷纷止步，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烟馆门前的地上，还果真躺着一个穿制服的巡捕，一动不动。好像没有气息了，果真死了。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起来。

“大烟馆早该禁了，还留到现在，害死人呢。”

“禁不了的，听说这家烟馆的幕后老板是巡捕房罩着的。”

“哦，怪不得呢。”

“官商勾结，一丘之貉。”

“啧啧，巡捕不管也就罢了，居然自己还抽上了，真是造孽啊。”

……

陆军溜出人群，朝着对面的二楼挥了挥手。

通过望远镜，胡道义见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心中大喜。他扭头对便衣和新闻记者说道：“好戏开场了，大家都行动吧。”

呼啦一下，记者们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端着照相机，就争先恐后地奔向梦云阁门前的人群。

梦云阁的伙计都被青彪叫了出来。他们都是青红帮的帮众。在平安时是店员，有麻烦时就是打手。

其中两个帮众在人群之外找到了陆军，欺身上来，意欲控制住他。

陆军毫无畏惧，一人单挑两个人，毫不落下风。

其他的帮众骂骂咧咧地驱赶着围观路人。围观路人群情激昂，不肯走，他们就使用暴力，拳打脚踢。

有的路人胆子大，被打急了，就出手反击。其他路人也跟着上前帮手，一起反抗。

现场一片哄乱。

这一幕被跑过来的记者们，咔嚓，咔嚓全拍了下来。

青彪看到眼前的场景，顿感不妙，有失控曝光的危险，就干脆脱掉上衣，露出一身横肉。

其身上的道道刀疤，以及青色雕龙、赤色画凤的纹身，甚是扎眼。

胆小的三两个围观的路人，有了畏惧之色，偷偷地溜到几米开外，继续看热闹。

“找死啊，谁让你们拍照的？”青彪对着在拍照的记者们，就是无差别地抢夺他们手上的照相机。没来得及躲避的记者，手上的照相机被抢走，摔在地上，坏了两台。

青彪还要继续扩大战果，两个便衣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让开！”青彪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