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转换所，灸舞让过来这边守着的夏天回去看夏容，又命令修带人去叶赫那拉家保护叶思仁。把身边人都“赶”走后，他踌躇片刻，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能源室。

经过黑暗无光的一段路，灸舞一步一步地踏进亮处，在燃烧着磁石能量的转换台前站定。

能量源源不断地供应着，灸舞闭上眼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温和与强大，和锦梨一样。

她从来都是强大的，似乎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总是很温柔地跟他讲话，平静的湖面尚且还能用一块石子打出涟漪，但锦梨不同，什么都动不了她平静的心绪。只不过偶尔也会跟他开开玩笑，和他拌拌嘴。

是什么时候那么不舍得她呢？灸舞不由茫然地想。

可能是平日里的意识链接让他有了那么一点安全感，让他觉得，这一条路，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走。

王者是孤独的，如果有选择，可能灸舞就不会走这条充满荆棘和寂寞的路途，但只是可能。他觉得再来一次的话，他仍旧会选择它，只因信仰，只因责任。

一路走来，灸舞牺牲了很多，童年的乐趣以及校园的普通生活。在同龄人只需要用功读书的时候，他还要兼并着异能的加强训练，流下的汗水和血，都不知道有多少，但他从未喊过苦和放弃，他不后悔。

只是……这一次，他牺牲了最后的她。

灸舞拼命地在心里想要感知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存在，但什么都没有……不在了。

他想，难道昨天是最后一面吗？

灸舞难受地蹲下了身，眼眶一瞬之间红了，却没有掉泪。

他自从懂事后就再没有掉过一滴泪，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他师父告诫他的，没有一个女生会喜欢经常掉眼泪的男生。

可是，他真的好难过啊，比之前亲手把承载她的绿宝石放进转换器具里更加悲伤。

如果那真的是她与他的最后一面，那他又浪费掉了啊。

就像没来得及见父亲和叔叔最后一面一样，灸舞再次以责任为由推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最后。

——

叶思仁在守着夏容从急救室出来后，就想着回叶赫那拉家看他老爸最后一面，但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跟雄哥说一声。

纵然叶老掌门做尽坏事，但他抚养他十几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在那段时间真正做到了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爱护和疼惜，比叶思仁做的还要好。

回离之咒互撞，夏容都伤得不轻，更遑论是他呢。

“死人？”

叶思仁回了神，脸上下意识扬起笑容：“嗯？怎么了，雄？”

雄哥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抱住了他。叶思仁身体僵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了下来，双手抬起回抱。

“雄，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叶思仁叹着气，很颓丧地述说着。

“自己保护不了就算了，女儿也跟着一起遭罪。”

还有老爸，如果他有强大的能力，是不是就可以阻止老爸的作死了，那老爸也就不会……

叶思仁很茫然，也很自责，他把一切都推向了自己的碌碌无为。

“是，你很没用。”

“……？”

叶思仁一脸懵地看着跟他面对面的雄哥，这种情况下，她不应该温柔地安慰一下他吗？

“看我做什么？你想干嘛就去做啊，”雄哥很了解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回家看你老爸最后一面我又不是不让，人之常情啊。”

“还有你说的什么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女儿，你是麻瓜欸，有多大能耐能跟你老爸斗啊？”

“不是啊雄，”叶思仁辩解了一句，“如果我还有异能的话，说不定我就能阻止我老爸了呢，这样夏容也不会……”

雄哥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在说什么狗屁如果！你当年要是还有异能我还会跟你在一起？夏容他们还会出生？”

好不容易风波平息了，这时候钻什么牛角尖。

叶思仁讪讪一笑，说的也是。

他稍稍正了脸色，“雄，那我现在就去了，容容就交给你照顾了。”

“等等， 你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安全？”

叶老掌门重伤濒死，叶家可能已经在内斗了。

雄哥想了想，“这样，我陪你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这边阿公和夏宇他们会照顾的。”

“不用，不用了雄，”见她就要马上动身的样子，叶思仁急忙按住她安抚，“现在叶家乱成一锅粥，没有谁会注意到我的，就算有，我，”

他目光一瞥，注意到自己大拇指上的至尊戒，抬手扬了扬，神情骄傲，“我可是下一任掌门人，掌门人你知道吧，没有谁敢动我的。”

雄哥虽然还是不放心，但叶思仁固执地不肯让她跟去，她也没办法。目送叶思仁离开后，一个转身就看到夏美的那张大脸凑了过来。

雄哥直接被吓了一跳，“你干嘛，想吓死你老母啊。”

夏美看了眼远处那抹人影，好奇地问：“老母达令啊，老爸他去哪儿了啊？”

“他，”雄哥叹了口气，“他回叶家看他老爸去了。”

雄哥心里提着的石头久久不落，她担忧着叶思仁会不会回不来什么的。余光一瞥，注意到夏美天真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告诫了一番，让她不要在别人面前乱讲，尤其是阿公。

夏美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一骨碌说给了夏容听。

叶家这边，叶思仁坐在内宫前的台阶上，双手搭着膝。

他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没脸和平曾来请示过一些事情，但他却像个一动不动的雕塑一样，不吃不喝，独自沉浸在悲伤难过的情绪中。

“大少爷，你已经坐这里一夜了，”兰陵王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劝道，“回寝殿睡一觉吧。”

见他仍旧无动于衷，兰陵王只能试着把雄哥搬出来，“夫人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会担心的。”

叶思仁听到“夫人”，总算是动了一下。他抬头看他，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威胁人了。”

兰陵王急忙摇头解释：“大少爷误会了，属下是想说夫人一定不会想看到大少爷这样的。”

叶思仁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看向天空。这里的天和白道那边的天不一样，即使是麻瓜的他，也能够感受到这里浓郁的魔气。

熟悉又陌生。

“兰陵王，你说，这力量，真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连命都可以赌上去。

兰陵王没有答话，叶老掌门杀他全家，灭他满门，昨天他去世的时候没有上去补两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叶老掌门从来都是野心勃勃的，他父亲和他都看得出来。他看着那个像被抛弃了，孤独又萧瑟地看着天空的人，相信大少爷不可能不了解，只不过他选择了自欺欺人。

叶思仁只是随口一问，没有真的想知道答案。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昨天他老爸临死前跟他说的那些话。

以往想要称霸天下，什么都不怕的叶家掌门人虚弱又狼狈地躺在床上，进气少呼气多，俨然命不久矣的样子，让叶思仁不忍地红了眼。

“思仁啊，令老爸算计了一生，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什么都没了，儿子、孙子、叶家，都没有了，一夜之间全都成了泡沫。”

叶老掌门紧紧地握着儿子的手，嘴里不断地流出血，他的内脏已经被震裂，什么都来不及了，但是他不能让叶家就这么垮了。

“思仁，老爸没求过你什么事，临死前唯一一个遗愿就是让你回来，回来振兴叶赫那拉家，振兴祖业。”

“老爸知道，你不想理会这些事，但，老爸曾跟你说过，好人要有，坏人也要有，如果全都是好人，那这世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善恶平衡也将不复存在。”

“你明白吗？”

他的力道握得叶思仁的手疼，但叶思仁什么都感知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抚养他长大的老爸在他无意识地点头后慢慢地咽气离去。

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