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商凝月困了就回房睡了。

剩下四个男人还在小酌。

商宅难得灯火通明，彻夜不息，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他们在温暖的房子里，在这里，有他们想要守护的人，此时正安安稳稳地睡着。

想到已经睡着了的小姑娘，傅西鸣眼神有些柔软，他没想到会在这一年，爱上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年纪小，脾气好，又聪明又能干，很快就要成为他的未婚妻了。

最重要的是，小姑娘喜欢他，心疼他，傅西鸣自认为在他母亲死后，就没有人会心疼他了。

在傅家这个豺狼窝里，他那个所谓的父亲，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只给口饭吃就行。

其他人，都不把他当一回事，欺辱，谩骂……甚至辱骂他死去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生都被毁了，死了还要遭人诋毁。

傅西鸣恨，可是他能力有限，所以只能蛰伏，在很长一段时间，就跟孤狼一样。

遇到商衍，和商衍交好，已经是他生命中难得意外了。

后来出国留学，回国培养和经营自己的势力，抢夺傅家，打击傅震……

商衍都在暗中帮助他，他承了商衍这个情，所以商家傅家两家注定关系远不了。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这样的形式跟商家有更密切的联系。

曾经商家有个养女，他知道那个女人对他有过非分之想，只不过那时候傅西鸣只觉得恶心，每次都是下意识地远离。

而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才明白，喜欢是什么样的滋味。

是想念，是独自一人高兴会无缘无故地笑，是患得患失，是每分每秒想要见面……

他曾以为自己会孤苦一生，没想到上天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美好的礼物。

傅西鸣思绪沉浮，回想起现在的美好，眼神里都透露出温柔。

商衍瞥见傅西鸣的模样，颇有些感慨：“傅西鸣，想什么呢？”

说实话，如果傅西鸣看上的不是他的亲妹妹，商衍必然会为他高兴，毕竟这么多年来，商衍看着傅西鸣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身居高位，身价不可估量。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傅西鸣是快乐的，过去他为了复仇而活着，傅家那些人反而支撑着他去向上成长，他看起来反而更加有生命力。

直到傅家彻底被傅西鸣拿捏住了，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与他抗衡的时候，傅西鸣眼里有些东西却空了。

当初他知道傅西鸣有喜欢的人了，谈恋爱了，作为傅西鸣唯一认可的朋友，商衍是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只不过这份高兴在发现傅西鸣喜欢的人就是他商衍的妹妹的时候，就像往他的嘴里撒了玻璃渣，让他如鲠在喉。

可是看到傅西鸣现在的表情，商衍也难得地心软了，说到底，傅西鸣也是个可怜人，如今既然他和月月一起，两个人都坚定不移，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想是不是在做梦。”傅西鸣喃喃自语。

一句话说出来，引出来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不由地惊疑地看向他，这是傅西鸣会说的话吗？

商彻第一时间脱口而出：“西鸣哥！你喝多了？”

不然他怎么会说这种话，在商彻眼里，傅西鸣永远清醒，永远冷漠。

当初他和月月谈恋爱，仿佛天神下凡，都让商彻接受了很久。

如今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商彻惊掉了下巴。

傅西鸣没有说话，他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死了。

死在还没有真正认识他的小姑娘之前。

做到了所谓的，真正的孤苦一生。

而梦醒后的一切，确实美好地不像话，他有自己的爱人，柔软的关心，可以想象的未来。

和梦中，温热的血，生锈的味道，渐渐失去意识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

商衍惊诧了一瞬间，却慢慢理解了傅西鸣此刻的话。

也许是他这一生拥有的温暖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现在会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不太真实，加上酒精的催眠作用，傅西鸣难得流露出真心。

“傅西鸣，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就是在梦里，你才能配得上我妹妹这么好的姑娘。”商衍调笑道。

商衡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哥这话的意思是，西鸣哥癞蛤蟆吃天鹅肉，梦里才有。

傅西鸣听出了商衍的言外之意，不过他没有反驳。

“是啊，谁能想到，人生的际遇居然会这么奇妙。幸好幸好……一切都来得及。”商衡说完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商衍和商彻一下子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看向楼上的方向，那里睡着他们上一世悔也悔不回来的人，这一世终于被他们安安稳稳地托在了掌心。

“喝一杯吧，敬……还来得及后悔。”商衍突然开口。

三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

傅西鸣此时已经有些朦胧了，他醉意上头，今晚他特别高兴，喝得有点多了，听到碰杯的声音，自己下意识又举杯喝了杯里的酒。

商衍看着傅西鸣的样子，颇为嫌弃：“行了，傅西鸣你可别喝了，醉了没人照顾你，家里的佣人都放假了。”

傅西鸣充耳不闻，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没醉。”

不过，他的眼神倒是一副醉意盎然的样子。

商衍沉默了好一会，想起刚刚管家在耳边耳语的那几句话，觉得还是应该跟商衡和商彻说一下：“刚刚……管家和我说了，钱燕妮死了，在牢里自杀了。”

当初钱燕妮作为帮凶，自然是要进去坐牢的。

只不过，她这个人，始终带着前半生在商家当大小姐的傲气，愤愤不平，歇斯底里。

进去之前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进去之后，里面艰苦的环境，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几乎崩溃。

商衍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加上傅西鸣的从中干涉，想来钱燕妮在狱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商衍也没有心思去打听她过得怎么样了，只不过，隔一段时间还是会让人跟他汇报一下。

据说钱家夫妇坚持不懈地想要去看望钱燕妮，不过商衍花了点心思，两个人一直没能如愿。

他要摧毁钱燕妮的信念，自然不会让她在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狱中的人手段如何，商衍不用想都知道。

里面甚至有傅西鸣安排进去的人，专门针对她一个人的。

那些手段，想都想不出来。

不过，钱家夫妇求到他面前了，他还是让他们去见了钱燕妮一面。

商衍也没那个心思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只是里面的人传出来消息，见了钱家夫妇后，钱燕妮不闹了，大年三十，自杀了，用吃饭藏起来的餐具，捅进了自己的颈动脉。

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厕所里。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沉默了一会。

最终商衡幽幽地说了一句：“罪有应得。”

但是，他们三个人都知道，这一切是真的结束了，一切荒诞的，不堪的，罪恶的，随着钱燕妮的死终究烟消云散。

这一世，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这个人，有的只有一个值得他们真诚对待的妹妹，商凝月。

这种气氛被突如其来的人打破了。

商凝月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口渴，醒过来后下楼准备喝水，竟然发现这四个人居然还在这里喝酒。

她气哼哼地走过去：“你们怎么还不睡觉，还在这里喝酒！”

四个人直勾勾地看着商凝月，突然异口同声：“新年快乐……”

商凝月看着这四个人明显已经喝得不轻的模样，颇有些无奈：“好好好，新年快乐，快去睡觉吧！睡醒又是新的一天了……”

毕竟太阳升起的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