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酒喝到最后，所有人都醉醺醺回去了。

三千寿也喝得东倒西歪，一个劲儿往李月红身上倒。

李月红想不通他酒杯里都是白水，有什么好醉成这样的。

但她向来乐于助人，不会弃他不顾，于是拎着对方的领子把人拖回房，扔了进去，然后“砰”地关上门。

翌日。

李月红大早醒来，在客栈掌柜的热情相送中离开了黑沙城，继续前往量火。

刚出了城门，身后就传来一道拉长了的呼唤：“黎——姑——娘——”

李月红转身，一个紫色的身影一边跑一边挥手：“等等小可啊！”

三千寿举动夸张地追上了她，“哎呦哎呦”地顺着心口，然后换上了无辜的表情，看向李月红：“黎姑娘走得这样匆忙，怎么都不跟小可讲一声？”

李月红好笑扬眉：“你们黑沙的魔族之间，关系要这么密切的吗？”

三千寿摇了摇手指：“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小可与姑娘也是生死之交了，哪里好与他人类比？”

“那么这位生死之交，是要十里相送？”

“自然不是‘相送’，而是‘同行’。”

“我还未说我要去哪里，你怎么与我同行？”

三千寿眯起了那双凤眼，笑得十分狡黠：“姑娘初来黑沙，又是这个方向，目的地八成是黑沙城了。正巧，小可是土生土长的黑沙城人，正要回家，既然与姑娘投缘，不知可否同行？”

李月红也笑得无辜：“可我此行目的，确实并非黑沙，你猜错了。”

三千寿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李月红接着道：“——不过我也刚生了些去黑沙看看的心思。既然兄台盛情相邀，那便一道前行吧。”

三千寿重新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

在那日之后，李月红一连几日都未曾再遇到那些红沙暴。

根据三千寿说，红沙暴来势汹汹，总会以极快的时间内席卷整个黑沙地区，令人难有反应时间。

但每次红沙暴后，黑沙就会获得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的平静。

在血煞城时，那突然折返的红沙暴，三千寿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至少在这几天，红沙暴并未再找上门来，这令二人都是松了口气。

或许是那红沙暴的缘故，李月红一路走来，感觉四周十分荒凉，就连先前见到的那些零散魔族也不见了踪影。

三千寿慢悠悠跟在李月红身后，叹着气说：“这就是黑沙，若不能找到十六城庇佑，就随时可能迎来无法抵抗的死亡。”

李月红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只有三千寿开口，她才会答上几句，闻言便问：“这里从前也是这样的吗？我怎么先前从未有所耳闻？”

三千寿想了想：“这是近百年的事情了。从前黑沙——哦，那时还没有‘黑沙’——这片地区的环境也算不得好，只不过没有像红沙暴这样更致命的东西罢了。”

李月红沉思了一下，开口：“这样说来，量火倒比黑沙更适合生存了。既然如此，骨牙被封印后，黑沙中魔何不前往量火？”

“哈哈，在姑娘这种强者看来，量火自然是比黑沙适宜生存的。可对于更多魔修来说，量火却更加没有活路。”

见李月红感兴趣，后面的三千寿便三两步赶了上来，与李月红并排，然后笑嘻嘻接着道：“这不止是争斗的问题。世间万物赖以生存的，无非食物与水源。修士与大魔饮天地之气，可以称之为‘辟谷’，可凡人与小魔却是需要这些的。”

“你是说……”

李月红回想起那片灼热之地，若是按照仲灵界的经验来看，那种土地上，自然是种不出粮食的。

三千寿就一直盯着李月红，观察她的神情。看到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便愉快地笑了起来：“黎姑娘想得不错。量火都是些凶悍魔修，他们不需要粮食，那里也长不出粮食。

“唔，若是认真算起来，用来果腹的除了魔气外，就是其他更加弱小的魔修了。”

魔族相食，李月红并不意外。

不如说在世人眼中，魔就是如此。

“……但那些更为弱小的魔也需要生存啊。说起来，这还多亏了那位郁宫主，正是因为他强硬地建立了秩序，将一种能够让魔族果腹的作物带到大家眼前，更加弱小的魔族们才免除了朝不保夕、注定变为他人食物的命运。”

李月红点点头：“那位郁宫主，的确于仲灵界与混火界都有不可磨灭之功。这么说来，黑沙的魔族多以那种作物为食？可我一路走来，却并没有看到田地。”

三千寿眯眼一笑：“并非所有地方都适宜它们生长，更何况现在有了红沙暴，一眨眼所有收成就没了。整个黑沙，盛产魔食的地方，也不过只有那么三四个城罢了。

“在安全的日子里，那些魔食就会流通向黑沙的其他地方，维持整个黑沙地区的稳定。”

李月红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混火界也有这种井然有序的生存规则。

就算是魔族，也并非都是自私自利、逞凶斗狠。

其实这些黑沙魔族与仲灵界的人们也并无太大差别，纵然于这变幻莫测的自然与呼风唤雨的强者来说十分弱小，可只要团结起来，也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她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灵台清明，仿佛有哪里的关窍被打通了些许。

李月红微微挑眉，正要停下来仔细感悟，远处却传来一阵尖叫声！

她立马向声音来源看去——

那血红天空再次被铺天盖地的黑云压了下来，而在那黑云下方，三个魔族守着一架木车，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是红沙暴！怎么又来了！？”三千寿难以置信地说。

话音未落，身旁一袭红裙身影便霎时消失，然后出现在不远处的木车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