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

黄老大眯起眼，脸上那油腻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七天后一定交差吗？”

李月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是说了七天之后交差，但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说跟谁交差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罗警长。

“毕竟我也没在终端里接单，而且合同上也没说我不能干兼职……嗯，总之就是，这位罗先生乃我的另一个雇主，而您……和您的黑金会，恰好是我的工作内容。”

黄老大难以置信：“你竟敢耍老子！？你一开始就是条子的卧底？？？”

“条子？”李月红露出疑惑神色。

罗警长却向前走了一步，替她开口。

“这位古道热肠的李小姐并非我们的卧底。两周前，她给‘鬃狼’的家人送他的遗物时，被我们的人发现。”

“鬃狼”，即是一开始那个被黄老大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叛徒。

他的尸体被抬出去时，李月红不着痕迹地拿走了他身上那件暴露身份的遗物——

一枚徽章，背后刻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还有一串三年前的日期。

她很快就摸清了这枚徽章的意义，然后在寻找“鬃狼”故交时，认识了他的同僚。

一番试探与确认自不必提，后来李月红眼睁睁看着一枚徽章变成了两枚，摆放在了同一个漂亮盒子里，风风光光下了葬。

再接着，她就接了这样一份兼职。

李月红的出现已经为罗警长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因此后面的事情，反倒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坐在黄老大的位置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罗警长正义的招揽之辞，一边听着外面传来的砰砰声响。

那声音来自于“枪”，一种精妙的机械。

这里的凡人就算没有灵力，也能将有限条件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这何尝不算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如果不用来自相残杀，那就更好了。

直到外面逐渐安静下来，罗警长才起身，对着李月红点点头：“这次多谢李小姐的帮助。我们已经在为您准备正式的公民身份了。”

李月红也礼貌性地站起身：“多谢。”

罗警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和和气气道：“这个，李小姐，您已经是巨木城的合法公民，所以我还是需要提醒您一下，杀人是犯法的。”

李月红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这是很好的秩序，我不会让阁下为难的。”

罗警长松了一口气，接着转头离开，指挥下属善后。

李月红再次坐回了那张舒适的真皮座椅上，转了一圈，然后面对一面墙停了下来，眼神落在墙上垂下的、血迹斑斑的手铐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

李月红转头朝着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

门口，一个瘦小的、脏兮兮的身影站在门口，隔着乱糟糟的额发投来目光。

李月红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怎么不跟官府的人走？他们保证过会给你们安排好去处的。”

那小孩摇了摇头。

“我不要跟条子走，”小孩声音脆生生的，分明没有用力，却带着种狠意，“我不信他们。”

李月红觉得有些好玩，将椅子转了过去，面对着那小孩，笑眯眯问：“那你想干什么？来这里取代老大？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手下’了。”

小孩盯着她：“我要跟你走。”

李月红挑眉：“我？你不信他们，就信我？”

小孩摇头：“我也不信你。但你要比他们，都更强。”

……真是个狼崽子。

李月红脸色认真了一些。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然后在那孩子面前蹲下身：“除了武力以外，这世上还有许多活下去的方法。”

小孩不为所动地盯着她。

李月红知道以这孩子从小的经历来说，肯定不会轻易理解她的话，于是笑了笑：“没关系，你以后总会慢慢找到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也可以给你一定的帮助。”

她揉了揉那孩子打结的乱发，问：“对了，你叫什么？”

那孩子被她揉得皱了下眉，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我叫小云。”

“好，小——”

李月红动作一僵。

小云……

小云！？

她伸手拨开那孩子的额发。

一张稚嫩的小脸，右半边眼睛周围的皮肤似乎被火烧过，坑坑洼洼，左边却十分清秀。

眼神虽然凶狠，却生了一双形状温柔的桃花眼，左眼下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李月红感觉自己的呼吸刹那间都停止了。

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重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到身边空气的流动。

-

小云疑惑又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从第一眼起，她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定很强，更看出了她眼里的“不忍”。

“不忍”这种情绪，从来都是属于弱者的。

但当它放在一个足够强的人身上时，求生的本能告诉小云，这将会是她的生机。

所以她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而是偷偷躲了起来，趁着没人的时候摸到了那个女人所在的位置。

这是属于她的，生死赌注。

小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赌成功，因为面前的女人不再说话了。

她就那么震惊地看着自己，就好像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副猫狗都嫌的惨样一般。

那双总是平静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浮现出的是……怜悯？

不，那不是怜悯。

她好像……有些悲伤？

还未来得及分辨，她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黄色的外套并不柔软，粗糙地摩擦着小云的皮肤。

她感觉不到任何危险，但仍然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想要挣扎着离开他人的钳制。

就在这时，脖颈处突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那是一滴温暖而湿润的液体，沿着她的脖颈流了下来，很快便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