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亓官弈照例起得很早，本想这回能跟师尊一起去遥天主峰上课，没想到李月红人已经不在房中了。

他飞速收拾好自己，往遥天主峰走去，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喊：“大师兄——”

他起初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直到那声音跟着喊了两三声，他才驻足回头，看到袁苍蛟、白玉楼和荆磊三人。

白玉楼腼腆一笑：“大师兄，我们一起去论剑堂吧。”

亓官弈“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师兄妹四人进入春秋书院时，书院里尚且空旷无人。

刚踏入论剑堂，就听后院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亓官弈心中一动，略微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向后院演武场。

然后一眼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穿着一身赭红色道袍，一头乌发被一根同色发带高高束起。

她手中握着一把最普通的木剑，刺，挑，穿，劈，动作干脆没有一丝多余，如同白纸上一条干净的墨线——她自己就是一柄剑。

李月红鲜少在人前出手，亓官弈只见她跟人交手过几招，皆是悠然闲适，却从未见过她认真练剑的模样。

他一时不由屏住呼吸，浅色的眸子里映出那抹深色剑影，就连风掠过耳边的声音都变得缓慢。

然后他听到了树叶落地的声音。

李月红已收了剑。

亓官弈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迎上去，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方才专心看师尊练剑未曾注意，原来演武场旁边早就已经坐了一个人影。

那年轻人穿着白底绣黄线的百器峰弟子服，膝头放着把阔剑——正是金石开！

李月红看向金石开，笑道：“刚才就是《青虹剑诀》第一式，风清日暖。作为剑修来说，这是本非常不错的入门剑法，所谓大道至简……可惜你没入我青虹峰，我不能教你这个。”

金石开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低下了头。

李月红却又道：“不过这本剑法就收录在起凤阁，只要你收集到足够功绩，便能换到。只是非青虹峰之弟子，就算用功绩兑换剑法，也会选择那些品阶更高的剑法，而非一本中级的入门剑法。”

金石开重新抬起头：“我想学《青虹剑法》。待到我……弟子换到这本剑法后，不知可否再向望舒真人请教？”

李月红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不过那个时候，想必你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剑法了。”

闲聊间，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少年声音：“青虹剑法第一式，弟子已经练熟了，请师尊指导。”

李月红回头，看到亓官弈带着他三个师弟师妹站在演武堂入口，对她行了个礼：“师尊早上好。”

金石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李月红知道他对亓官弈天魔根的身份仍心存芥蒂，却不打算此时亲自出面调解。

她重新看向亓官弈，将一把木剑扔到他手中：“来一遍。”

亓官弈点头，做出剑法起势。

半柱香后，青虹剑诀第一式已被他演练完毕。

李月红心中有些惊讶，也并未吝啬夸奖，道：“一个月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天分过人。”

亓官弈抿了下唇：“谢师尊夸赞。”

“只是我记得我并未教你第一式最后一段。跟谁学的？丛云？”

亓官弈低下头，有些心虚的样子：“方才见师尊练第一式，弟子便有样学样……请师尊责罚。”

李月红笑了起来，敲敲他脑袋：“这有什么好责罚的？还是说你这是以退为进，想为师夸你悟性高？好了，小弈的悟性确实高，看这么一遍都能学会。”

面对师尊的调侃，亓官弈再次抿紧了唇，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变红。

一旁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哼，我也可以。”

“哟！这么厉害？”半大小子争强好胜，李月红心里觉得好玩，但到底不是自家徒弟，不好逗得过分，便道，“不过你若是也在这里练一套青虹剑诀，那我就说不清了，青虹峰长老肯定会说我私自授课的。”

金石开：“……那我可以学别的。”

亓官弈平静开口：“百器峰中应该也有不少剑法，想必更适合你。”

言下之意是你找自己师父去，做什么总缠着我师尊。

李月红不知道两个少年人暗里在斗什么，闻言果然被徒弟带偏了，说道：“对，百器峰虽专长炼器阵法，却也藏有许多绝世剑法。我曾溜进去看过……咳咳，总之你师父对刀兵之道造诣颇深，你可让他帮你挑选。”

金石开“哦”了一声。

“若是实在拿不准主意，来青虹峰找我也行。”她又笑着说。

金石开这才振奋了些许。

其他弟子也陆续来到演武场。

李月红看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手腕一翻拿出名单，朗声道：“好了，集合，站好，我要点名了！”

李月红清点完人数，满意点头：“很好，没人迟到，也没人偷懒。下面开始今日的练习。”

她说完，手掌一挥，二十把木剑齐齐落入一旁的兵器架上。

“这是你们接下来这段时间用来练习的武器……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用自己的佩剑，不过我并不建议这么做。”

她语气轻松，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旁人很容易以为这是她好说话。

可只有青虹峰几个和她相熟的弟子才知道，李月红在教学时露出这副表情，就代表若是有人不按照她的“建议”来，那就要倒霉了。

但李月红并不解释，只一拍手，道：“现在，去选一把即将陪伴你们半年……或许是一年的佩剑吧。”

她话音刚落，十二名青虹峰弟子全部奔向那批木剑，根据自己身高选择起来。

来自其他峰的剩下八人有些犹豫。

毕竟自己的佩剑才趁手，况且剑修总是对自己的佩剑有一份坚持在其中——对于还未成为剑修、却有这份心思的年轻弟子们也一样。

金石开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佩剑“吞虎”就连李月红也称赞不已，少年对其用心可见一斑。

金石开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好好收起自己的佩剑，按照李月红所说找一把木剑来，就看到亓官弈已经带着自己的木剑回到演武场中央。

路过金石开时，亓官弈目光在他手中阔剑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看向金石开，双眼微眯，似乎是在嘲讽一般。

“……”金石开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将吞虎紧紧握入手中。

所有弟子重新站定后，李月红目光一一在众人手中佩剑上扫过，随后给了金石开一个有些怜悯的眼神。

接着她愉快地说道：“看来各位已经选好了自己练习的伙伴。那么接下来便是本‘剑修加强训练学堂’的第一课！”

她举起自己手里的木剑，丝毫不顾为人师表的高深形象，蹲了一个标准的马步。

“接下来请各位保持这个姿势，惯用剑的手握剑前伸……对，就是这样。”

稳稳停了片刻，李月红已收剑站起了身，将木剑抱在胸前，绕着演武场开始巡视，愉快的话语仿佛妖魔鬼怪来索命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所有人耳朵里。

“这个姿势保持一个时辰，将精神专注在你手中的剑上。不准动，也不准开小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