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停，雪秀就警醒地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竟靠在杨俊明肩上睡着了，立即坐直身子，假意扒着刘海，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杨俊明先下了车，笑问道：“还没睡醒？”

雪秀赶忙下了车。

“这是哪里？”

“跟我来。”

于是，雪秀跟着他转过一个大弯，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天啊，一条灯火闪耀的主干道，两侧商铺门庭若市。人群熙来攘往，穿梭交织。这哪里有半点半夜凌晨的样子？

雪秀还来不及思索，就跟着杨俊明汇入了人流中。

城里人过年和乡下竟是如此的不一样。若是在家，如此深夜，必定家家闭户，早已睡熟。

可这里简直是个不夜城。

雪秀望向杨俊明，正对上他回眸一笑。

在灯光的映照下，杨俊明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双目神采流溢。长长的风衣更是衬得他体姿健美。只见他双眉一挑，笑问雪秀：“如何，热闹吧？”

一阵风迎面扑来，把杨俊明的风衣兜得老高，他突然对雪秀伸出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雪秀冰凉的小手。

雪秀惊愕之余，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杨俊明有些错愕，随后不气反笑。

他说：“我对你有个请求。”

“什么？”雪秀一脸红晕难消。

“我要请你信任我！也请你放松些！”杨俊明言辞温情恳切。他继续说道，“从认识你开始，我感觉你每天都活得很紧张。就是到了现在，我也仍然能感觉到你的紧绷。所以，今夜你只管放松心情。”

他再次向雪秀伸出自己的手，用期盼的目光望着雪秀。雪秀含笑着斜睨他一眼，将双手掏进了自己的兜里。

“好吧。”杨俊明哂笑一声，收回自己的手。随后凑近雪秀说道，“那你把我看紧些，别到时把自己给走丢了，我还得送你回去呢？”

“放心好啦。”雪秀抿嘴一笑。

“对嘛，就应该这样笑。今晚找你来玩，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杨俊明把每一句话都说的那么诚挚，令雪秀感动不已。

雪秀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给了杨俊明一个愉悦的笑容。

“我其实来过这里。”雪秀随后便欢喜地回忆起第一次游“南京街”的情形。她说，“因为一个朋友要回老家，我和春秀就陪她来这里逛。那天，我们从下午一直逛到晚上，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什么事？难道撞人身上啦？”杨俊明一脸的兴趣盎然。

雪秀却惊讶地瞪圆了双眼。“你怎么会知道？”

杨俊明仰脸而笑，神情顿了顿，说：“我猜的。人这么多，不是你撞了别人，肯定就是别人撞到了你呗。”

雪秀疑虑顿消。“就是呢。如今想来，仍然觉得好笑。”

“你没看清被你撞到的人吗？”

“没有。”雪秀说，“当时我就差找个缝钻地底下去，哪敢看？后来，还被朋友笑了一路。”想起前情，雪秀仍然觉得羞愧，同时也一脸的怀念。

二人一面聊着天，一面在人流里穿行。

然而，杨俊明差不多是贴着雪秀前行。雪秀好几次有意要拉开彼此的距离。无奈人山人海，想要为自己留有足够空间，简直是奢望。

为闪避着行人，杨俊明还不时地把雪秀往自己身前扯。女性那害怕异性接近的本能，让雪秀心里那盏警惕的红灯，始终亮着。

“你好像喝酒啦。”为了打破尴尬，雪秀没话找话说。

“酒味很浓吗？”杨俊明拿另一只手放嘴边呵出一口气，自闻一回。“同我爸喝了两口。”

“你们父子二人过年？”

“嗯！当然。”

“你们过年的时候，不守岁吗？还有，一过完年就出门，你爸难道不说你？”

“说什么？这都什么年代？”

“至少多陪陪你爸。”雪秀说。

“我问你，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里头，你能看出有多少是本地人吗？”

“我看不出来。”雪秀摇摇头。

“告诉你吧。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地来这儿旅游的。”

“旅游？”雪秀第一次听说还有人过年往外走的。

“谁说过年就一定要待家里？趁着假期，来一次旅行，感受一下另类的年俗，也不失为一乐事。就像你这样——”

“我？”雪秀哑然失笑，随后自嘲道，“没错，我就是留下来旅行的。”

“那你还故意说自己要回家过年去，害我一直馋你的米糖？”

雪秀的脸唰地热了，她讷讷地说道：“米糖是一定会有的。可我就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我没回家？”

“这是个秘密。”杨俊明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找我——”

杨俊明说：“这个问题就比较简单。因为我既不想错过这千年盛会，又不想一个人来。于是，就想到了你。”

“你可以找你那个姓于的同学啊。”

“哦，他呀，是个无趣的家伙。”杨俊明如此评判于胖子，雪秀再联想一下他的神态，便乐了。

二人说着话，不多久就走进了一个广场。广场的正面是一座大教堂。教堂的尖顶上有一架硕大的钟，此时四周围满了人。

杨俊明抬腕看了一下表。“还有一点时间。这样，”他把雪秀拉到教堂一侧的一个石墩旁，说，“你要么坐着等我，要么跟我一起去。”

“去哪里？”

“我去买杯饮料。”

“我不渴。”

“我渴了。别走开，千万别走开——”杨俊明再嘱咐雪秀一声，就扎进了人群里。

大概十几分钟后，杨俊明手里拿着两杯饮料回来了。他把热饮递给雪秀，自己喝的是冷的。

不多久，广场上人越聚越多。杨俊明拉起雪秀，也钻进了人堆里。突然，人群似停滞不动的水一样，大家都停住了脚步，面向教堂方向仰头望去。

杨俊明激动地对雪秀说：“千年钟声响起之时，记得许愿。”

雪秀双手握住饮料，满脸兴奋。

塔尖突然亮了，人们齐声喊起了倒计时：“十、九、八……”雪秀激动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杨俊明欢快地瞅一眼雪秀，随后双手合十在胸前。

“三、二、一，新年快乐——”人们欢呼声海潮般涌起。

刹那间，烟花盛放，一发又一发，夜空中焰火如光华的星海，绚烂夺目。紧接着，人们欢呼着，无数的气球随即飞上了天空……

雪秀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盛况。

杨俊明对雪秀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此时，人群里拥抱的拥抱，拥吻的拥吻。

杨俊明瞟了雪秀一眼，雪秀霎时面红耳赤。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尽管空中繁花已落幕，她仍然继续仰头而望，直至音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