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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们都是我的人间一两风

作者:莲若兮 | 分类: | 字数:35万

第54章 早有抉择

书名:哥,你们都是我的人间一两风 作者:莲若兮 字数:2447 更新时间:2024-10-23 09:23:47

八月二十三日,陈文就去了学校。这次他除了学杂费,生活费只带了几百块钱。他说他会搞勤工俭学,也会试着向学校贷款。

就在前一天晚饭时分,村委会主任路过前村,对水根说,大队有陈文的一封信,由于农忙,已经搁了好些天了。

雪秀说自己去拿。信是由上海寄来的,她猜想,一定是同学写给陈文的信,并且极大可能是女同学,这一点,从信封上娟秀的字体足可判断出来。

雪秀回到家里,陈文不在自己房间里,她就把信搁在桌子上。

“不在家肯定在虎子那里。”雪秀出门去找他们,两兄弟正在房间里说着话。

虎子问:“真不打算考研啦?”

“不考啦。”

“你不是说可以贷款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贷得到。再说,贷款其实就是借钱。”陈文语气中带着茫然与忧愁。“家里现在这种情况,雪秀马上就高三了,哎,先这样对付半年吧。我想着,早点回校,兴许能在学校找个事做,搞个勤工俭学什么的。万一不行,我也可以休学——”

“休学?你疯啦。”

“别担心,目前也就一个想法而已。”

雪秀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回家洗澡去了。当她重新回到自己房间时,陈文正站在桌边读信。

“谁写的信?”雪秀随口一问。

“同学。”陈文吃了一惊,随手就把信夹进桌上的一本书里。

“男同学,女同学?”

“想什么呢?一个室友而已。”陈文坐到桌前,又侧过脸来说道,“这本书的折角还剩一点,一会儿就能看完了。”

果然,大概半小时候后,陈文就把雪秀叫到身边,给她讲解起习题里的疑难来。

陈文走后,三四天都没打电话回家,父母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直到二十七日这天晚上,木根在外面大声喊接电话。

事实上,陈文每回打电话来,大多是由兰英一人接听。有她在,雪秀根本没有接听的份。可每回雪秀都偷偷地跟了去。

不能接听又何妨?雪秀只需站在稍远的地方,这样她不会太介意。雪秀最烦养母接电话时,总是嘴随心动地唠叨个没完。偶尔回答一两句,雪秀明白,那也必定是陈文多次以坚决的态度,截断她的唠叨才办到的。

对于雪秀而言,这样就足够了。尽管陈文只说一句,兰英总要借题发挥好多句,但从她的话里,雪秀足够猜测得出,陈文说了些什么。

兰英说:“别着急,万一找不到也没关系。你先维持着,等过些日子,我就叫虎子给你汇钱去。”

陈文一到校后,打电话报平安是每个学期初始的惯例。然而,这次按时间来推算,他已经迟了两天。也许需要时间安顿,或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总之,家里人这两天心都吊着。

因此,兰英一听见木根喊,跑得比谁都快。其实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话,她却能讲个没完没了。雪秀知道,只有真爱才如此。

一抓起电话先是噼里啪啦好一通抱怨,接着,是好一番重复累赘的叮咛。

突然,她冷冷地瞅了雪秀一眼,低沉地说声“知道啦,她洗澡去了。”随后就说长途电话挺贵的,今天就到这里,以后记得常打电话回来等等。

雪秀知道,必定是陈文说起自己读书的事,由于自己一直没在兰英面前松过口。这些日子以来,兰英一直用“畜生有义人无义”的眼神看她。

雪秀仍然对她说道:“叫哥……以后不要写信了……”兰英给了雪秀一个怨恨的白眼,厉声道:“说什么?已经挂了!”随后,一甩手就出了屋。

因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才有心情坐到石阶上,同叔叔婶婶聊天。

聊的无非是这两天,她如何担心,如何地吃不饭,睡不着的,以及为人父母可怜之类的话。内容虽是乏味的很,但雪秀知道,她此时说的话,无一不是情真意切。

自然也要提到钱,说陈文刚去学校,由于还没开学,暂时没找到事做。这次带的钱也不多,病人还需要调养,还又欠着债,自己愁得眼都睁不开了。

这期间,她回头瞪了雪秀好几回。本来雪秀应该配合她,低下惭愧的头颅,可惜雪秀实在没心情。

她只是呆呆地立了一小会儿,就回家去了。

是做个忘恩负义的人把家里榨干,还是知恩图报投奔春秀打工赚钱,这二者之间,雪秀心中早做了抉择。

她对兰英并不怀着怨气,因为她充分地明白,在农村,在她家,陈爸就是天。如今天塌了,第一个被砸中的人自然是养母。

第二天上午,雪秀去了一趟镇上。

晚上,雪秀在饭桌上对父母言说,后天就开学,自己想提前去学校看看。

兰英的脸很硬,眉头紧锁着,几乎能夹死苍蝇。

水根说:“提前去看看也好,只是学费要多少,你应该还不知道。”

雪秀说等回来再拿。

一晚上,雪秀都在等着兰英。

直到临睡前,她才来。她走进房间背对着雪秀,面向着窗下堆成了山的谷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好啦?还是觉着不敲出你爸的骨髓,把它吸干,不甘心是吧?”

为得怕躺床上的水根会听见,她特意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冷冷的,透着秋的寒凉。

没有月亮的晚上,窗外透着暗黑。雪秀只能模糊地看清她单薄瘦弱的身影。

雪秀想起自己有一天,从灶筐向外看时,突然发现养母脑门上几乎全是白发。那一刻,她明白,养母也是在瞬间老去的。

她那粗糙的脸皮上,堆叠起了皱纹,紧闭的嘴唇固执地向下撇着,每咽下一声叹息,都要情不自禁地抻一抻她那干瘦的躯体。

此时,兰英弯下了腰,干扁的屁股向上拱着。她的手不断地掏进谷粒里,测试着谷子的干湿度。这些散堆的谷子大多只过了一个日头,别说卖,不霉不发芽就算好的。

谷子虽然胡乱地收了进来,但因为暑天里常闹伏,谷子搬进搬出都没晒透,再加上近日来,一直阴雨绵绵。

雪秀想到自己走后,剩她一人,要搬晒这么多谷子,内心也心疼她。

“家里多难呀,你难道都看不见?”兰英换了嗓音说话,这是一种向人倾诉时,才会有的口吻。

“明天不过是看看去。”雪秀说。

兰英直起身,转过脸来面对着雪秀。灰暗中,雪秀看不清她的脸,她也同样看不清雪秀的脸。

“把这些谷子全卖了,也没多少钱,唉——里面都有了烧气,得赶紧晒呀,要是发了芽就全完了。偏偏天气预报说,明天又是雨……”她喃喃地叨念着,转身跨出门槛去。

雪秀听到兰英大声地同水根说,谷子怕是要发霉了。

水根说,大不了,明天把所有堂屋的空地全扫出来,把堆着的谷子摊平,过过风也就没事了。

随后,一声沉重的叹息,泯进夜的寂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