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照花楼免费用餐，两次，且无需预定，是什么概念呢？

打个比方，从照花楼午市和晚市的预定来看，现下已经排到明年了。

今天他们的这一顿，其实是端木浅的小姨去年定下的，转给了端木浅。

即便是今上，喜欢吃糯米八宝鸭，宫里也需要提前半个月在这里预定。

所以，掌柜说的凭证，简直是殊荣。

端木浅想，可惜了，照花楼认人，凭证不能转让，没法换银子，但星曳应该会喜欢吧。

他悠闲地应下来：“凭证给那位娘子吧。”

辜星曳却道：“我不要凭证，我只想见见做菜的人。”

她用不了凭证，要来何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对照花楼做菜的人产生了好奇。

掌柜：“……”

在掌柜的概念里，玉京城里就没有人会拒绝照花楼的食物，更何况还是免费的，不用预定的两顿。

这张凭证，叫什么？叫千金不换。

他一脸懵，字条没送出去，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问题在于，小娘子要见主人。

首先，他不敢去请。其次，如果主人能直接见一面的话，又何必用一桌菜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呢。

他绝口不提做菜的人，只问：“贵人对这张凭证没有兴趣吗？”

辜星曳看掌柜一上来就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和秋水堂的那位截然不同。

她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向他解释道：“掌柜，照花楼的食物虽好，可我请不了假，这样出来吃一顿，我会被扣薪水的。”

目前还不确定师尊会不会召她回去，如果回不去，不还得待在临淄王府被端木浅剥削么。

纵然是照花楼的免费餐，得请假出来吃吧，还要扣薪水，值得吗？

让她扣薪水的一切食物，在她眼里都不香。

掌柜原本以为，两人是一对。

原来不是，是雇佣关系。

他想，小娘子太可怜了。

看起来是个贵人，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什么差事一天假期也没有，当婢女都不至于吧。

如果说是保镖，看她的样子也不太像。

他看了一眼端木浅，他应该是小娘子的主人吧。

端木浅笑笑，不放假是原则问题。

辜星曳一放假，心就散了。

他举起筷子，尝了尝那道加了一倍朝天椒的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强调：“我都差点忘了，请假是要扣薪水的。”

掌柜：“……”

掌柜想了一想，问辜星曳，“这位贵人，您每天当差的时间是从几点到几点呢？”

辜星曳想，很难总结，晚上都是加班的，基本上不定时，但早上是有规律的，“从早上七点开始。”

掌柜悲愤地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辜星曳吃上照花楼的免费餐，建议道：“贵人可以吃早市，我们的早市五点开始，七点结束。

通常，照花楼最出名的玫瑰包子，五点半就被抢光了。

每天早上，两京高门家的婆子婢女都在外面等着。不过等他们带回家，再蒸上一道，多少会影响些口感。

但贵人不用，直接来，在最好的雅间享用。吃早市，总不用请假吧。”

吃早市，的确不用请假，早起的鸟儿果然有虫吃。

辜星曳略一思忖，还是很为难，“可是车夫当差的时间，在早上八点。”

临淄王府的车夫，她虽然可以调遣，可时间上不契合。为了自己的私事让车夫提前开工，她觉得不合适。

端木浅最近在养病，一是恐人症，二是背上的伤，向宫里递了长期请假条。

他不上朝不进宫的时候，车夫当差就在早上八点。

掌柜一想，倒也是。

一般不在朝的富贵人家，车夫都是这个当差时间。

可小娘子当得是什么差事，比车夫的工作时间还要长、还要早，长此以往，她熬得住？

“我们照花楼有车夫的。贵人如果要来，前一天让人来通知一声。第二天一早，由我们照花楼的马车和车夫负责接送贵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辜星曳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放弃见那个做菜的人，接了凭证。

*

掌柜告退后，直奔主人那里，把刚才的经过向主人汇报一遍。

他的主人坐在那里，有一种沉沉静静的怒气。

身上一贯的清冽味道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菜味。

如果不是这股菜味，掌柜根本不敢实事求是地把那桌菜和主人联系在一起。

“什么？！”人美心善想，辜星曳竟然对照花楼的凭证表示出挑三拣四的意味！“凭证还不够，难道她想要银子？”

掌柜道：“不是。她说，她只想见见做菜的人。”

人美心善：“……”

不过听起来，他比银子好像还重要，这让他心里舒服了一点。

“不见，我不想见到她。”人美心善说。

掌柜想，一听语气，就知道小娘子在主人心目中不一样。

主人何曾提到哪位娘子时说过，想见到或是不想见到。

即便是“不想见到”，也是一种分量。

掌柜道：“按照那位小娘子的当差时间，她也就能吃吃早市了，但他们府上的车夫比她晚当差一个小时。”

人美心善看他吞吞吐吐的，问：“所以呢？”

“所以，她来的时候，提前一声告知照花楼，由照花楼的马车和车夫负责接送。”

……

人美心善：“……”

照花楼，哪里需要什么马车。也就是说，用他的车接送。

人美心善，越想越郁闷。

本来以他潇洒的性情、逍遥的秉性、置身事外的心境，他是不会走进辜星曳的世界里，被她的依赖困得动弹不得。他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等到她离开临淄王府再说。

可为什么偏偏是照花楼？！

她忘了在地牢里，他给她上药的时候，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吗？

她忍着背上的伤，在衣带里把她挣的第一笔银票交给他，给他留作纪念，还让他拿着银票去照花楼好好吃一顿。

那张银票，他一直舍不得用，一直好好地放在怀里。

她倒好，一转眼就和端木浅来照花楼吃上了。

这不是幽会是什么？！

这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幽会，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