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安排，自然是卫昭一次大胆的尝试。

她本来想靠抱大腿，但是现在，居然逼着她自己做大腿，这就很头疼了。

天下都是皇帝的私产，皇帝让卫青霍去病领兵出征，其实是皇权的延伸和外借，说是恩典也不过分。大部分情况下，外戚本质上和宦官没什么区别嘛，都是皇权的化身。所以士大夫带着有色眼镜看宦官和外戚就有情可原了，还是皇权臣权的争执嘛。

皇帝自己不能出征，小舅子外甥总比外人可靠些，好歹会和太子有血缘关系，有这血缘纽带，皇帝和外戚都有保障。

卫昭现在根本没得选。她的底线是助力汉武帝打赢汉匈之战，鉴于其他将领主动出击时的拉跨程度，她得保证把卫青和霍去病保送给皇帝。

再次一条的底线是保证家人的安全，这是她的责任。所以，她不想入宫，除了宁愿奉承老板也不奉承老公的心态外，还有就是汉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把她弄怕了。其实不止巫蛊之祸，其他女人也没好下场。陈阿娇，亲表姐，有拥立之功，皇后之位被废，困在长门宫；王夫人死的早，不说了；生了最多皇子的李姬，始终不受宠，郁郁而终；李夫人，死的时候玩了个心眼，说是不愿意见皇帝，希望皇帝永远记得自己最美的样子，皇帝很感动，多年之后，却灭了李氏族人两次；钩弋夫人，心机够多，给自己包装了个祥瑞的身份，假装怀孕14个月，最后被处死。

综合考虑，卫昭觉得，卫青和霍去病还是别做外戚了吧，她再想办法铺铺路。

历史上皇帝扶持外戚和宦官，多半是为了和朝臣博弈，或是用做手套——这些人虽然是给朕敛财，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不是朕做的嘛。必要的时候，皇帝也可以亲自杀掉这些手套，给自己和大臣一点缓冲，再换一批嘛。

卫昭既不想当外戚，也做不了宦官，如果想换条路走，那只能做皇帝忠心耿耿的小弟，用自己的忠诚打动他，想方设法地把自己打入他的团队，再用自己惊人的才华打动他，让他离不开自己。

皇帝的小弟也不好做啊，好在刘彻是个爱才的人，也是个不吝给下属展示舞台的人。对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来说，自己的身份可能反而是优势，干干净净，没有依靠，只能靠着皇帝。

那就设个小目标吧，努力成为刘彻的诸葛武侯。

那她怎么展现自己的才华呢？

现代销售广告，微信软文都知道，要想卖货，要直击客户痛点。

刘彻的痛点在哪里？

目前看，他这几天心心念念的是没有儿子。这个问题历史上的卫子夫帮他解决了，但是卫昭不打算这么做。

儿子的问题，其实是国本的问题，皇帝没有继承人可是会动摇国本的，故儿子主要是为了证明江山稳固嘛。鉴于这个问题不好深究，卫昭觉得可以搁置争议后续慢慢来，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参照后世某些道德败坏的男艺人的作为，为皇帝办个选秀来选妃，起码，刘彻家里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下一个问题，也是时代的主旋律，国家最大的矛盾——汉匈的民族矛盾，双方之战不可避免。

在朝堂上，认为和亲可以解决问题的朝中大臣主要以天真派为主，得过且过，却不知道汉匈必有一战，而且是你死我活的种族之战。刘彻即使有再多的缺点，就凭他看清了主要矛盾这一点，卫昭都一定会誓死支持他。

所以，现在如果想要把自己绑到刘彻的战车上，就是展示自己的才华，帮他夺权。

现在还不需要考虑限制皇权的问题，毕竟，皇帝还没什么权力，她和刘彻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战争面前，需要强权，国家上下必须统一意志，否则，前线打仗，后线拖后腿使绊子，那谁能受得了啊。

为了打仗，所以要集权，为了集权，就要把太皇太后和太后控制在后宫里。所以，问题又变成了怎么把两位尊贵的女人控制在后宫里，让她们不再对干政？

太后暂时不用考虑，自有太皇太后压着，她除了弟弟，宫外面什么势力都没有，控制住了她弟弟，她也就废了。刚好，汉武帝现在可对这个舅舅厌烦极了。卫昭估摸，刘彻本来是想扶持舅舅这个外戚，让他做自己的手套，然后被骑墙了，按刘彻的性子，如果能压住后宫干政，田蚡不足为虑。

所以，现在的重要问题是如何控制太皇太后。

窦太皇太后实在是政治资本过于丰厚，卫昭觉得主要暂时可以以蒙蔽为主，以求让刘彻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猥琐发育，等待一举夺权的机会。

但是鉴于太皇太后目前已经很警惕了，还是需要先想办法重建太皇太后和皇帝之间的信任。

获取信任的第一步，就要让太皇太后相信，孙子真心不会再折腾了。这中间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和皇帝卓越的演技，还有瞒天过海猥琐发育。

文帝、太皇太后为何节俭？文帝是个透明人，因为太透明了所以被吕后忽视，被大臣推举登上皇位，想来他小时候日子过得比较苦，见识过民生疾苦。太皇太后更不用说了，平头百姓，宫女出身。这两位应该是见识过民间疾苦和生产力极大破坏的，换句话说，是了解人民群众的。

第37章 基层一日游1

再看看刘彻本人，母亲和姨母一直很得宠，七岁就当太子了，爷爷和爸爸攒了很多钱，民间生产力恢复很多。成长经历不同很难让他跟基层百姓共情，所以偏爱折腾。

卫昭想引导他关注基层，一来了解民生疾苦，除了必要的钱别乱花，二来提升治理能力，不易被蒙蔽，三来，可以讨太皇太后欢心，让她放松警惕。

要让太皇太后和朝臣认为，皇帝的想法转变了，不再盯着打仗了，到时候再找找人给皇帝说好话，转变太皇太后的态度。这些事做完后，皇帝应该也可以明白她卫某人是多么可靠的股肱之臣了吧？

带着美好的愿景，卫昭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清晨，鸡刚刚叫，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控马，飞驰在平阳县乡间的小道。为首的青年人骑着高头大马，浑身漆黑，没有一丝白毛，神气十足。

马蹄声带动着大地都在震动，犬吠声此起彼伏。

平阳县位于雁门郡后，多年未受到匈奴侵扰，猛然见到这般精良的骑兵，吓得瑟瑟发抖。

为首的正是刘彻，昨晚卫昭提的建议让他很动心，这些他从来没有体验过，在姐姐家里歇了几天浑身不得劲儿，他昨晚兴奋地一宿没怎么睡。皇帝起的早把平阳公主府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早，皇帝吩咐公主准备餐食，他先去卫昭家把人叫起来再一起去吃饭。

这一路精锐骑兵大摇大摆地来到卫家门口敲门，惊醒了正在休息的众人。卫青正在庭院里练武，反应最快，听到有人叫门，先是一惊，然后吩咐家里洒扫的侍从拿好护院的工具随他一起看看情况。

他很快认出了这是羽林军的同僚，随即无语地安排侍从迅速通知家里其他人，然后打开大门恭迎圣驾。

皇帝大摇大摆地带着亲卫进了卫家，发现卫家大部分人都没起，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卫青不比卫昭善于奉承，虽然大概能看出皇帝不太高兴，也不会说几句话哄哄皇帝。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子，卫长君一路小跑来到大厅，颤颤巍巍地给皇帝行礼。

大厅里的气氛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卫长君身为长子，却是个木讷的，并不多说话，好在一张脸颜值十分能打，皇帝陛下看了他的脸，对他多了几分宽容；卫青这小子刘彻熟得很，虽然平时看着有些不爽，但是刘彻自诩是个宽宏的人，不屑于上别人家门欺负没有束发的小孩子，三个人就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

刘彻很是不耐烦，长平侯如此懒惰，自己作为皇帝都已经到了，居然还要等这个女人……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也不能怪卫昭，她认为她跟皇帝不算熟，她哪能想到皇上这么早直奔自己家就来了。卫昭以为今天就像往常一样，上午时候皇帝用完饭之后自己去拜访皇帝就行了，所以就没有太早起。

现在皇帝亲自上门，本是无上的殊荣，却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早上这一套疑似抄家实在是声势过大，去病也被吵醒，哇哇大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卫少儿平时心机不少，计划也很多，但是真到关键场合就怂了，看到儿子大哭，恨不得堵住他的嘴，生怕他的哭声吵到了皇帝。

皇帝听到小孩子啼哭，忍不住问卫青：“仲卿，这是你们那个外甥在哭嘛？”

卫大哥还没有孩子，家里的小孩只有去病一人，卫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卫长君倒是害怕皇帝觉得吵闹而责怪外甥，连忙鼓起勇气解释道：“小孩子正是吃饭睡觉不按点的时候，想来是饿了，喂过就好了。”

刘彻粗心大意，并没有理解卫长君为外甥开脱的意思，只是突然觉得有趣：“朕记得，朕还送了个长命锁给他。”

卫长君看看弟弟没有接话的意思，连忙回答道：“正是，陛下隆恩浩荡。”

卫青也怕去病惹到了皇帝。想了想，难得地讨好道：“三姐给他改了名字，现在叫去病了。”

刘彻心里满意，不错，朕没有白用心照拂你们一家子。随后来了兴致：“把他抱来给朕看看吧。”

卫家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生怕小孩子不能讨好皇帝，惹怒皇帝。卫青思考了下，安排人去催下姐姐，最好姐姐抱着外甥一起进来，有姐姐打圆场想来是不会有大错的。

卫昭在母亲和姐姐的催促下，简单地收拾了下就来见皇帝，但是她了解这个祖宗，早上让他等待，想来火气会大，想了想，绕去厨房，准备了点东西。

在皇帝等的快要不耐烦之际，卫昭终于抱着去病进来了。路上卫昭一直试着哄去病，但是这个崽崽并不给自己小姨面子，还是洪亮地大哭。皇帝要见去病，卫昭没办法，只得把去病抱来。

刘彻等的花都谢了，终于见到卫昭，一脸不高兴：“你也起的太晚了。”

卫昭心想，现在不过六七点，我这起的哪里晚了，但是不敢顶嘴，只得低眉顺眼地应声：“下次跟陛下有约，臣一定早点起。”

刘彻很满意她的认错态度，看了看大哭的孩子，不满道：“这么大人了，小孩子都不会哄。”

卫昭心想我也没生过小孩啊，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哄不好，家里这么多人都哄不好。

刘彻招招手，让她把孩子抱的近一点，卫昭只得带着不老实的去病走上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病哭累了，到了刘彻身前居然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刘彻，小胖手塞到嘴里，咧嘴笑了。

刘彻高兴极了，屋里的人也松了口气。卫昭心想，你小子倒是比我还会奉承啊，不着痕迹地拍了下去病的屁股。去病不乐意了，在卫昭怀里扭来扭去，刘彻看着觉得可爱，本想伸手抱抱，突然想起自己还没个孩子，心里有些泛酸，也不抱了，说：“你这外甥倒是长得像你。”

卫昭自己没觉得，这孩子还没长开，能看出来个什么？

刘彻补充道：“眼睛像你。”

卫昭看了看崽崽的眼睛，觉得确实有些像，不过家里面除了几个弟弟，大家都是这样的眼睛，估计是遗传了自己早逝的亲爹，也没必要说像谁不像谁的。当然，皇帝的话，她也不会反驳就是了。

卫昭得意道：“一定要像我，长大了以后一定是个好看的，额，还是个聪明的。”

刘彻看她这样子，倒是笑了：“你倒是给自己的评价不低啊。”

卫昭正色道：“难道陛下不是这么评价的？”

刘彻一愣，觉得无话可说。这卫子夫搞出来的器械实用，在长安很受欢迎，搞出来的公文写作和数据展示方式让自己省力不少，她搞出来的发音和数字对培养人才也有很大作用。这应该算是聪明？可是自己怎么这么不想承认呢？

卫昭只是开个玩笑，但是看到刘彻居然一个嗯都说不出来，有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