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也是要运动的，二姐怀去病时，卫昭并没怎么陪伴，现在大姐怀孕，姐夫出征生死未卜，卫昭倒不得不更尽些心，多去太仆府上宽慰姐姐。

想太多本来就伤身体，孕妇想太多那就是伤2个人的身体。

这日，卫昭陪着卫君孺慢慢在院子里转圈。

卫君孺脸色不算太好，但跟妹妹在一起的时光，算是难得的略微的宽慰的时期。

卫昭算是个正能量的人，万事往好了想，脑子里段子和笑话又很多，可以哄卫君孺开心。

卫君孺终是不知道第几次开口了：“三娘，你说，这大军出去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啊。”

她终于开始开口问了这个她最关心的话题。

往日怕晦气，不敢提这个话题，但今日不得不提了。

四路军队，除了李广跟她没什么关系，其他都是她的亲属。

关系最远的族弟公孙敖且不提，弟弟和丈夫都出征了，这两个这个年代女人最大的仰仗都在草原上搏命，她如何不担忧？

卫昭心想，说破无毒。她大概知道未来的走向，虽不知历史能不能重演，但此刻应该本着渣男的心态哄一哄姐姐。

卫昭开口安慰道：“阿姐，且放心吧，我找不到姐夫有危险的可能。其一，我大汉装备如此精良，我本人就改了很多，比如刀剑武器，比如马鞍马镫。铠甲优良的好处是匈奴砍过来大概率砍可能只是铠甲，而我方军队砍过去会直接让他们血流不止，这减员有所不同。往年我大汉失利多半也是因为不善骑射，我对大汉科学院的骑具有信心，可以降低骑兵坠马的几率，也减轻了骑马的负担。”

卫君孺点点头：“我对你有信心。”

卫昭抿嘴笑了笑，继续道：“其二，大漠上，最难的不是与匈奴交战，而是找到匈奴。我大汉多年对匈奴防守为主，不是几位先帝不想出击，而是很难在草原上找到匈奴，出去白逛一圈只能浪费钱粮，我大汉经不起这种损失。既然很大可能找不到匈奴，我们自然也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危。”

卫君孺松了口气——见不到敌人，就没有危险，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她不是一个有太多家国情怀的女人，只要家人别出事就好。

突然，卫君孺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可那大行令王恢——”

卫昭随意道：“马邑损失很大，总要找人负责任的，陛下处置王恢，更多是因为他鼓动陛下出征——说句诛心的话，马邑之围总有决策者或执行者人要负责的，王恢不负责，难道要追究天子的责任吗？”

卫君孺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随即又担心起来：“三娘，我晓得你和陛下……但你不可说话如此不避讳。”

卫昭笑道：“我也只跟阿姐这么说过，阿姐这样忧心，为了姐姐和外甥，我也来顾及不了许多了。”

卫君孺感动道：“我晓得你关心我……”

卫昭正要说什么，突然，王秘书快步走过来，向卫昭姐妹行礼后。

卫昭看向王燕，笑道：“小王，倒是难得你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要跟我说？”

王燕严肃点头：“有人送来密信，说很紧急，我便送来了。”

卫昭含笑应下了，跟姐姐打了招呼，接过王燕手中密信，快步走远了些，背对着两人拆了信。

原来，信是公孙贺派人送来的，上面写了个军情——

公孙贺就要归来了……只是，他的队伍并未遇到匈奴，算是无功而返……

公孙贺自觉有罪，上了请罪书，现在边郡休整大军，随时准备负罪入长安。

卫昭先是松了口气，姐夫活着就好，随后有些忧虑。

信是公孙贺写来的，他怕妻子思虑太多影响孩子，便写给妻妹，让她见机行事，务必先保护好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公孙贺岁数也不小了，但是前面几个孩子都夭折了，他对这个孩子看得极重。

公孙家大业大，其他人公孙贺不算太信任，但卫昭一定会竭力保护这个孩子的。

此外，提前跟卫昭通信，也可以请她帮忙走走关系，皇帝能不杀他就别杀他，能轻罚他就轻罚他。

卫昭印象中，这次出塞四路将军无一人死亡，最差的不过是战败罢了，主帅都活着。

嗯，根据运势，大概率战败的是李广……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毕竟这位喜欢迷路，也可能是李广迷路了？

李广好像花了大钱给自己赎罪来着。

所以，现在最缺的是时间吧……现在看来，无功而返犯了皇帝的忌讳，但凡事都怕比较，李广家在朝中也颇有人望，到时候为了保李广，大臣们都会疯狂为公孙贺求情……

不然呢？放了除了自己全军覆没的李广，杀了没什么伤亡只是迷路的公孙贺？

公孙贺还是立功了的卫青的姐夫？

自己现在应该劝皇帝沉住气吧？卫昭敛了敛心神，又恢复了那副巧笑嫣兮的样子。

她向姐姐解释道“是我一个学生，在外为官，不晓得怎么办便向我请教。”

随即，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阿姐，你月份大了，随时都可能生，不妨我安排几个有经验的来照顾你，义妁也有几个学生，很是懂医理。”

卫君孺当然没有必要反对，她谢过了妹妹的好意。

卫昭又安慰了卫君孺一番，卫昭才回家，安排了几个信任且机灵的侍从去照看卫君孺，仔细叮嘱了，千万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去姐姐那里嚼舌根，影响了姐姐的心情。

刘彻估计也差不多同时间也能得到消息吧？公孙贺给自己写信的事想来刘彻也知道，卫昭第二日便主动申请见皇帝。

刘彻倒是没推拒，反而很快安排见了她。

卫昭见到刘彻，先是行大礼向刘彻请罪，倒是被刘彻不耐烦地拉起，说不要搞这些虚的。

皇帝真的很生气啊，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不装。

“此事与你无关。”刘彻先下了定论，“你且不用管。况且，我也懒得处置他，又不是他提议要出兵的，若是……更轮不到重罚他一个只是塞外跑了一圈马的。”

刘彻抬抬手，示意卫昭坐下，然后又递给她另两封书信……

卫昭大略一看，顿时心跳加快，口干舌燥起来……

原来，另两封书信也是军报，一封报告公孙敖大败，一万的军队损兵七千……

另一封更惨，李广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逃出来了……

刘彻其实很不爽，但这他也想到了，毕竟，他也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若说出征前没做好最坏的打算，那是侮辱他的智商。

只能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刘彻愤愤道“公孙敖这小子不争气也就罢了……李广，李广如何能……他怎么不也死在外面！”

卫昭大惊，环视左右，看整个大殿只有自己和刘彻，稍微放下心来，却又连忙正色道:“陛下慎言啊，这要被有心之人听到，怕是损害陛下形象，到底还是为了大汉奋死出征的将士。”

刘彻说完了也觉得自己这副愤青的样子有些掉价，但看到卫昭唠叨自己，又觉得有些不服:“我可没瞎说，这李广怕不是个奸细。不然为何大军都战死了，独独他一个人回来了？”

卫昭咂舌，这没有想象力怕是做不了皇帝啊。赵构怎么就没有你这份想象力呢？那秦桧从北边回来，也没看到赵构怀疑他。

卫昭连忙劝阻:“臣知晓陛下的意思，可这书信也说了，李将军遇到了十几万匈奴大军……”

刘彻再次冷笑:“你是不是最近傻了？这李广惯会吹牛，那这个世家子弟也是喜欢互相吹捧，什么喝醉了想射虎结果射到了石头记……就当个乐子听吧……他自己一个人回来，岂不是说遇到了多少匈奴兵就遇到了多少匈奴兵？他说十几万，你就信？”

刘彻估计就是说说气话吧？历史上刘彻没处置李广，后面李广请战刘彻还抹不开面子，让卫青把李广调离关键岗位的。李广后面也是因为自己无法封侯自尽，想来对大汉很忠诚。

于公，人家为大汉流血流汗，又没有证据证明其通敌，刘彻不应该背后说人家坏话；于私，卫昭猜刘彻在说气话，正是时候她给自己刷一波好感，反对皇帝太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是每个大臣应尽的义务。

卫昭想了想，低声道:“陛下已经损失了一万七的精兵和许多粮草了，这李广是否如陛下所想那样是个奸细反而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事了。”

刘彻听她的话还算好听，总算压了压脾气，耐心继续听她说。

“李将军在边郡驻扎多年，又是世家子弟，于民于朝颇有人望，不比臣弟这样的草根。陛下现在……，适度拉拢一二就很好。”

刘彻无语了:“我快30了，登基10年了，我居然还要看他们脸色？”

看着卫昭澄澈的眼睛，刘彻郁闷了。他也就是吐槽下，卫昭说的真没错……

卫昭继续建议道:“刀子悬挂在头顶上威力最大，陛下何不趁机留中不发，看看这朝堂人心？也好有的放矢对症下药。到时，其为了保命，必然愿意交出兵权保命，和平交接总是好的。其带兵不堪，也让陛下可以从容收拾其旧部的人心。”

“李家毕竟世族，亲朋好友未必无人可用，也会感念陛下的恩德。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刘彻沉思，这倒也不是不行……难得抓到了把柄，不趁机咬下一口肉来实在对不起自己。

杀了李广，不如免了李广，一来显示自己宽宏，二来，可以派人用最少的代价接管李广手上的兵。

正所谓排除异己……

李广自己，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若是赦免他死能握紧他手上的兵，也很划算啊……

刘彻其实也懂这个道理，但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确实忍不住……既然卫昭也这么说，就听一听吧。

刘彻脸色似乎好看了些，卫昭刚要松口气，就听到刘彻似是开玩笑:“这李广手上的兵，就算交出来，我这也不知道应该交给谁管啊，若是仲卿立功归来就好了，也可谓是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