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屠户涕泗横流地认罪，大家都沉默了。卫昭看了看县丞，挥了挥手，让他把人带下去了。县丞恳求卫昭让他接着审理，卫昭估摸着这是想戴罪立功来着，毕竟之前他们抓错了犯人，闹得还挺大。卫昭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答应了下来，安排吴影派人跟着县丞审理，算是让刘彻的人全程参与。县丞不知道吴影的身份，只当他是卫昭的家臣，感激涕零地答应了。

很快，这案件的审理结果就先卫昭一步，被报到了长安，卫昭也兑现了承诺，让这户豪强给自己在长安的新连锁店沃尔玛供货。

朝中大惊，没想到这案件居然还有这样的反转。不过证据确凿，这犯人也已经认罪，让人无话可说。

前两天朝里的大臣跳的多么欢，这几天他们就多么沉默。之前完全一副为大汉死忠，不能让皇帝毁了大汉基业的样子，现在却一个个夹起尾巴，不敢多说。

刘彻很高兴这事就这么解决了，卫昭一回长安，便在大朝上褒奖了卫昭，痛斥其他官员的尸位素餐，正式任命卫昭为大汉科学院院长。

这个岗位原来是御史大夫庄青翟兼任的，卫昭算是主持工作的影子副院长，现在正式转正了。刘彻对卫昭还是不错的，他这个人主打的是个赏罚分明。鉴于这个机构是新成立的，又是主要跟一些平民百姓泥腿子接触，这些官员倒也觉得没什么，没有反对。

毕竟，这次这些士大夫想通过东瓯移民的事搞一下皇帝，这次没成功，被皇帝搞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卫昭觉得——挺值得。这次出公差，给自己混了个正式的官职，真不错。这女官一般是在后宫或是忙着搞祭祀，自己这能在前朝活动的女官，也算是史无前例了，起码，许负就没做到。当然，她得承认，这个女官的职务在这些大臣眼里不算入流，可有可无。

刘彻，还真有魄力啊，为他点赞。

唯一遗憾的是，和亲的事情还没有定下。

刘彻倒是也没想太多，卫昭为他卖命这么久，一直不能给个说法他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是不想把卫昭纳入后宫的，倒不是说他对卫昭没有兴趣，事实上，如果不考虑后果，他还是挺想跟卫昭发生点什么的。

人多少都有点收集癖，后世也有人收集邮票、唱片、跑车……这封建时代，很多皇帝都喜欢收集人，明面上正如唐太宗所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背地里，除了明朝那些奇葩皇帝外，希望“天下美人,入吾彀中”的更多。

但是，做事得考虑后果，这女人是他见过想法最多的女人，如果把她搞到后宫，是肯定会干政的。不仅皇帝的奶奶、妈妈、姑姑、老婆干涉朝政，难道小妻也要干涉朝政？这不是被后人笑掉大牙？刘彻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至于女人不女人的，他又不缺女人，虽然一个个看起来傻了一点，但是睡起来差别倒是不太大。刘彻遗憾地想，卫昭的才能，肯定比她的美色对朕更有用，还是算了吧。

刘彻觉得这次卫昭调查的结果刚刚好，正好可以帮他缓解眼前的危机。匈奴人又来要求和亲，简直岂有此礼。这和亲，听起来像是送女人，实际上是送嫁妆，也就是送财物，所以匈奴经常来敲诈。刘彻没想到，自己居然也碰上了这事。

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这是奇耻大辱啊。

目前朝堂里还是和亲的声音占主流，连目前暗地里投靠了刘彻的韩安国也主张和亲，让刘彻极为不爽。他对韩安国的态度比较微妙，韩安国来长安之前，他是有好感的，这人似乎颇有智谋，虽然侍奉梁王，但大是大非还是站在自己父亲景帝这边的；韩安国来了长安后，招了田蚡引荐，刘彻也觉得无所谓，毕竟舅舅也算自己人，但背刺了自己，让自己的第一次儒学改制失败后，刘彻又对他恨得牙痒痒；后来通过卫昭投靠自己，接受了自己监视的眼线，让自己发现了田蚡的真正态度后，刘彻又觉得这人不是无可救药。

总结起来，韩安国反复横跳，刘彻对他的态度也反复无常。

前段时间，闽越王郢攻南越，汉武帝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越人主动献上了王郢的脑袋投降了，这两位便班师回朝了。刘彻这人多少有点迷信，觉得这也算是自己登基以来难得的大胜了，兵不血刃，扬了大汉的国威，这王恢和韩安国在他心里多少都算有点气运加持了，便高看两人一眼，自己和韩安国的不愉快的过去，都让他们过去吧。

可是，这次和亲，这对曾经的黄金搭档在朝里闹得厉害。韩安国支持和亲，认为现在大汉并没有为出征做好准备，不宜动手，不妨送些财物给匈奴，既可以维持短暂的和平，又可以迷惑匈奴。而王恢则坚定地认为，匈奴人反复无常，不可信，还是不要和亲为妙。

刘彻心里是非常支持王恢的，但是又不得不考虑其他人的意思，很是难办。朝中能发表意见的人都发表了意见，他忍不住想听听卫昭的建议。

卫昭也很纠结，论大汉的实力，她觉得现在也不适合打，主要两点：第一，人心不定，随着太皇太后的病重，朝中儒学势力隐隐有抬头的趋势，这些骑墙派非常善于把握时机，两个势力互相拉扯，很难有所作为；第二，没有合适的将领，韩安国和王恢都是没有实际正式对战匈奴的经验，鬼知道这两人军事才能怎么样，李广不用想了，屡败屡战的典型，程不识呢，防守为主，似乎是没有主动出击过。

这游牧民族在草原上反复横跳，如果没有点气运加持，估计出去了也是找不到。

卫昭忍不住叹了口气：“陛下希望我说点什么呢？我当然也不想和亲啊，但是理智告诉我，韩将军说的可能是对的。”

刘彻也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卫昭看皇帝脸色不好，又想到和亲的事，忍不住给皇帝鼓劲：“陛下，虽然不能拒绝和亲，但不代表着我们不能从中捞一些好处啊。”

刘彻眼睛一亮，总算听到些他想听的了，便矜持道：“你说。”

“陛下，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嘛，从朝中力量看，这次多数人是支持韩将军的，也就是大家都希望陛下同意和亲，选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宗室女，送入匈奴，换几年太平。陛下不妨重拳出击，吓他们一跳，把声势弄得大大的，让他们闹不准陛下想干什么……他们怕了，才会牺牲一部分利益，向陛下妥协。人嘛，总是喜欢调和折中,我们觉得屋子里太暗,需要开一扇窗户,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我们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然后，我们可以多线开花，多搞点事，让他们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刘彻点点头，饶有兴味道：“那你说怎么做？”

卫昭露出腼腆的笑容。

一刻钟后，刘彻板着脸：“你可真敢想啊，你这估计是出去前就想好了的吧？我怎么感觉你这不是为了解决和亲的问题呢？不过，也不是不可以。”他突然邪恶地笑了笑：“我要配合你这么做，这朝里的老头不知道得跳成什么样啊。”

卫昭腼腆道：“陛下当真是一代雄主，十分有魄力。”

刘彻板着脸，阴恻恻道：“你之前不是干点什么都拐弯抹角的嘛，怎么现在要东西这么直白了。”

卫昭讨好道：“之前臣傻乎乎的，话说不明白罢了。但是跟随陛下已久，深受陛下感染，已经越来越聪明了，所以言简意赅了。”

刘彻有些无语，但是想起派卫昭出去前，自己答应了她要实现她的愿望来着，又觉得她的愿望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就应下了。

卫昭开心了，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又总结道：“我这个大忠臣，一定结草衔环给陛下效忠。”

刘彻得意地抬起头：“那你要好好表现。”

“喏。”

卫昭看着刘彻特别自信、心情特别好的样子，心里连连祈祷……各位神仙求保佑啊，小女子能不能不做幕后黑手，就看大家了。

当日，皇帝再次去长信宫侍疾，太皇太后似是心情很好，召集了全家人在长信宫用饭，馆陶公主、陈蟜、隆虑公主、平阳公主等也被从宫外叫了进来。

席间，不知太皇太后被哪句话挑起了伤心事，哭起来，说自己还没有见到皇帝有子嗣，还不能死，不然就是死不瞑目。这话在古代是极重的了，席间其他人，包括太后、皇帝，都纷纷跪下请罪。皇帝居然也被太后情绪带动，不顾自己帝王的形象，抱着太皇太后的痛哭起来。

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在长信宫痛哭，周围的宫人都大气不敢喘，但各个又都面容悲戚，泪流满面。

太皇太后道：“你不要总宠爱一个人，当皇帝的，哪有专情的呢？便是你祖父、你父亲……”

刘彻抬头，认真倾听祖母教诲。

“那个什么夷光的，就是个不入流的，你喜欢，我也不说什么，但她怀不上，你不能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她身上……”

陈皇后大喜，脸上却有些控制不住表情，随后却听到太皇太后继续道：“彻儿，你喜欢哪些个女人，都收到宫里来也没什么，能不能怀上的，你抬举哪个也没什么关系，你不能独宠啊，你加冠的年纪了，别说儿子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呐。窦婴，有个侄女，年岁刚好，要不我让他入宫伺候你吧……”

刘彻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王太后为人谨慎，本不敢忤逆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身子明显不好了，她也有些大胆，出于不愿意再见窦氏女入宫，她大着胆子道：“母后，这彻儿的后宫，做主的还是皇后，这彻儿后宫里其他女人都上不了台面，让窦家的女儿入宫，岂不是降了身份？”

这宫殿里还有馆陶、皇后、陈蟜，连隆虑公主也算皇后的大姑姐，这太后为皇后撑腰，自然也是在讨好这一脉。

太皇太后虽然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但也猜得到众人的想法，特别是王太后的想法了，心里暗恨，要比上不得台面，谁比得上这个抛父弃女的女人呢？这自己还没死，就拦着窦家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