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晦勉励的众人几句后，单独留下了林墨，让其余三人先去见见学生。

他收起慈祥的笑容，嘴角绷直，神情严肃的看着林墨。

“呼...”身边少了三名队友的陪同，独自面对杜明晦的林墨只感觉压力猛增，他长舒一口气，开口道：“杜老单独留我，是为了林妍的事吧？”

“呵呵呵，你小子倒算是机灵，一眼就认出了我...”杜明晦口中传出生硬的笑声，可脸上却并没有一丝笑意。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缓向着林墨走来，直到两人之间隔了不过半米距离。

林墨眼神未眯，他实在是不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对他抱有怎么样的态度。不过，他并没有怯场，即使眼前这位老者，拥有翻手间将他置于死地的能力，即使他们二人现在的距离，几乎是面对面...

他不相信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会因为林妍的问题加害于他，因为若是今天自己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林妍绝对会与他们决裂的。

他不相信这位睿智老者会做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臭小子，你倒是个心性坚定的主！”杜明晦的嘴角挑起一抹冷峻的笑容，他径直向前走，与林墨错开身位，开口道：

“老夫这里有几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想听听你们这帮年轻人的看法...”他的拐杖重重点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林墨的耳边瞬间被一阵耳鸣声充斥，他痛苦的捂着脑袋，可那股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待疼痛消散后，林墨才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里，周围的一切场景陡然发生了变化，林墨分辨不清这是哪里，。

只见周围都是雕龙画凤的高大石柱，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而中间，隔着的是层层宽厚的石阶。

而杜明晦，正手持笏板一步一步登上石阶，林墨未眯在眼，紧紧的盯着他，一步一步登阶而上。

杜明晦每向上踏出一步，那漫天星斗皆是斗转星移，这天下万物皆是枯荣交替，他时而迎着朝阳，时而踏着月色，时而踩碎脚下金黄的枯叶，时而被皑皑白雪裹上素衣...

他才仅仅爬上了一半路程，就好似经历了无数个寒暑春秋。

终于，他老迈的身体支持不住，剧烈的咳嗽令他挺直的腰板弯曲了起来，他停住脚步，深邃的目光直直的射进那幽深的宫殿之中。

又是一片漆黑，他又是看见了，那一片宛如死寂的黑暗。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愈烧愈烈，他仰头，像是在质问苍天：

“我杜明晦几十年如一日的叩见圣上，却为何始终不得，仰瞻圣颜！”那苍劲有力的声音被一尊尊庞大的石柱来回激荡，竟一时间形成了成千上万道回音，圈圈荡开在这天坛上。

林墨只觉得头皮发麻，在杜明晦这一声高呵中，他似是听到了无数先贤的齐齐呐喊，他们的名字早已晦涩不清，但那一声声向着苍天，向着圣上，向着人类前途和命运的质问却犹在耳边...

一时间，林墨好像懂得了，为何能够在深渊入侵这等恐怖灾难下，免于亡国灭种的秘密...

可是，这一声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并未得到回应，那扇宫殿的大门虽然敞开着，但其中那位不知其容，甚至不知其形的“帝王”，却早已隔绝了天听，独留老迈的“大臣”在外声嘶力竭的呐喊。

“呵呵呵，真是自大的昏君呀...”终于，杜明晦停止了无用的质问，他直起身子，脸上不再是那番恭敬神色，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望之生寒的冰冷笑容。

他开口，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问道：“小子，你可愿对老夫的疑惑，指教一二？”

林墨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指教不敢当，但小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问你，倘若有人欲以当代百姓做筹码，来换取人类之存续，此人，可为帝乎？”

“不能！”林墨的声音斩钉截铁，“个人有个人的生活，个人有个人的信仰，先辈们不是燃料，后辈们也不能坐享其成！”

“那我再问你，有人为扩充国力，全民皆兵，无论老幼妇孺，皆一视同仁，此人，可为帝乎？”

林墨眼神一凝，杜明晦的两句话似乎在指向同一个问题，或者说同一件事，同一个人。

“全民皆兵？”林墨念叨了一下这个被杜老着重强调的词，心底涌上来一股寒意，他不敢细想下去，只能就事论事的回答：“小子认为，无论是出于为国，还是出于谋己，将自身意志强加给全体百姓之人，都不可为帝王！”

“他们，顶多算是统治者！”

“哦？”杜明晦的眼底光芒乍现，他实在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走入社会，大学都没上过的林墨竟有如此见解。

“那么，在你眼中，什么才是帝王！”

“小子不知...”林墨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他故意装傻，虽然他在高中还算学习不错，但是这方面的问题显然是他从未研究过的。

第97章 叩问苍天！

刚才的那些话，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的养父给自己讲故事的时候带出来的大道理...

“小子不知，但小子认为，真正的‘帝王’，是在人民的簇拥下登上王座的，它并不仅仅是一个人，或许，它是一群人，是一个组织，是一种意识形态...”林墨认真回答的。

终于，杜明晦的嘴角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将手中笏板猛然摔在地上，随着这一声刺耳的碎裂声，林墨眼前的场景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

林墨揉了揉有些发蒙的脑袋，却见，那位慈祥的老人，正背着手，面含笑意的望着自己。

缓缓的，他开口：

“恭喜你林墨，你正式成为“武神计划”的一员！”

“‘武神计划’？”林墨甚至不用细想，都知道这是围绕着林妍展开的计划，这下，他恍然大悟。

原来，蔡菁姐昨天晚上对他的试探，是在测试他对林妍的感情，而在他脑海里种上如同紧箍咒一般的烙印，则是确保自己全力协助林妍...

只是没想到，蔡菁姐也是杜老手下的人，看了这位老人在辞去开拓者联盟盟主职位后，并没有完全放下对开拓者联盟的监管，手中明里暗里的棋子，还捏着不少。

“你们是…想要林妍成为人类界的武神吗！”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凌厉，语气中的敬畏和谦卑也不复存在，冰冷的语气像是在质问。

根本用不着杜明晦为他解释，他便立刻领会了这其中的含义。

觉醒一途，本就是逆天行事，其中的艰险他自然懂得，他林墨能有如今的实力，经历过的死里求生都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而自己最为娇惯的妹妹，若是想成为人类的至强，到底要经历多少磨难，谁也说不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这样庞大的责任，强加到我妹妹身上，难不成，人类如此多能人，无人能担当此任！”林墨声音低沉，像是一头怒兽的低啸。

杜明晦一双混浊的老眼将林墨的愤怒尽收眼底，却如古井一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其实，对于林墨的反应，他的心底还是欣慰的，反而若是林墨因为妹妹的“飞黄腾达”，而得意忘形，他才会重新思索是否要让这位青年也参与这震古烁今的伟业！

“孩子，你还是不懂你的妹妹…”

“当你妹妹为了你，毅然决然踏入觉醒一途时，她的命运，就注定要征服那人类至强的宝座了...”

他缓了缓，突然僵硬的转了一个话题，“孩子，你知不知道，人类要如何才能突破觉醒者的极限？”

“请神？”林墨有些疑虑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这也是那尊苦笑神像让他窥探到的，突破自身极限的办法。

在旧城区里，打狗人和人面犬都能发挥出那等非凡实力，皆是仰仗“请神”的力量。

“没错!”杜明晦声音低沉，“那你可知，‘神’所掌握的权柄，只能赋予一人...”

“而到现在，我们人类所窥探到的‘神’，仅有一位...”

“武神？！”林墨惊道。

“没错！”杜明晦的眼神里透露着担忧，但那担忧里却夹杂着一丝憧憬，“现在，我要告诉你，关于你妹妹的秘密...”

林墨双手攥紧，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住杜明晦的眼睛。

“首先，你的妹妹是旷世仅有的一位双职业战士职阶！我翻遍了古籍，虽然确实有觉醒双职阶的先例，可双【职业战士】职阶绝无仅有！”

“并且，你妹妹的两个职阶都具有特异性，也称唯一性，据我的了解，具有唯一性的职阶更容易在自己的命途之上获得‘神’的青睐...”

“最后...”他顿了顿，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只有镇压当世一切强者之人，才能获得‘武神’的青睐...”

“什么！”林墨的心脏瞬间就揪了起来，即使杜明晦没有明说，可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何他们将林妍奉为人类世界之希望，却有将她隐藏起来...

那是因为，林妍自觉醒以来，就陷入到了举世皆敌的境地！这世界的一切至强，都会以击溃这个年轻、纤弱的女孩为目标，这就是林妍如今的处境！

一滴泪，从林墨的眼睛滑落，那钻心的痛苦令他跌倒在地上，可是他却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喉咙，不敢让痛苦的哭喊声放出...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断然不敢在这片陌生的地方，宣泄自己的痛苦!

足足缓了五六分钟，林墨艰难的爬起来，当他那双眼睛重新望向杜明晦时，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杜明晦也不由的脊背发凉。

这是怎样的眼神呢，杜明晦难以形容，怕是他见过最恐怖的裔魔，都绝不会流露出如此冰冷的眼神，即使他知道，这眼神中饱含的杀意并不是冲他而来，但那股心悸，仍令他难以忘怀。

终于，林墨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一点感情波动：“杜老，我将全力协助林妍成神，不畏强敌，不惜生命！”

“好！”杜明晦先是坚定的回应道，随后缓缓的，他站到林墨身前，在林墨震惊的目光中俯下身子，向着林墨深深鞠躬。

“抱歉，孩子...”他的眼角一滴浊泪滚落，“是吾辈无能，才要将如此艰险之重任寄托在你们一对苦命的孩子身上...”

“不必多言了，杜老...”林墨低下头，嘴角挑起一抹苦笑，不过当他抬起头时，一抹温柔的笑意却挂在脸上：

“林妍她呀，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若非她认定的目标，十头牛都无法拉动她前进...”

“既然她有了自己追寻的目标，那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坚定的站在她身旁！”

......

“各位同学大家好...”面对如此多年轻的学生，宋正义第一次体会到了冷场的尴尬，学生们没有丝毫反应，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各位新生，眼下你们已经踏入觉醒者的世界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相信这段时间，你们对自己的职阶特性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学习了许多必要知识...”

“但是呀，咱们知道，光学习理论不进行实践那是远远不够的...巴拉巴拉...”就这样，宋正义的话匣子被打开，开始口若悬河的讲起大道理。

当然，台下的学生根本对这位相貌憨厚，脾气温和的中年大叔丝毫提不起兴趣来，所以在他口若悬河的唠叨声里，下面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

终于，宋正义忍耐不住了，只见他嘴唇颤抖，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伸手拽了拽一旁的唐晓珊，“晓珊...啊呸公主殿下，求求您快管管这些孩子！”

经过这一中午的相处，宋正义发现这小姑娘有着严重的中二病，再加上她对男人的排斥心理，每当他们几个称呼她本名，都不会得到回应...

叫她公主殿下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令她得意忘形，然后一不小心就答应了...

可是这次，任凭宋正义怎么呼唤她公主，都没有得到回应...

“咕嘿嘿嘿...咕嘿嘿嘿!”她如同魔怔了一般，一边怪笑，一边向着那群学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