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飞快的冲到何萱的家门前，抬起手，用力敲着何萱的家门。

“何萱，何萱你开门好不好？你开开门，你在里面的对不对，你一定在里面的，给我开开门好不好？何萱，开开门啊……”

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无论他怎么敲门，里面都是一片死寂。

夜尘不肯甘心，依旧固执的敲着门，手上动作也越来越重，一下一下，震耳欲聋。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指关节处都变得通红。

“何萱，何萱你开门，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会让我送送你，你不能骗我，何萱，别骗我……”

他的眼眶开始变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哽咽，但依旧死死的握着锁栓，倔强的敲着门，一次又一次，与他的呜咽声交融。

他的动作太猛，扯到了肩胛骨处的伤口，以至于那处又开始渗出血液，把他灰蓝色的衣服染成了黑色。

粗糙的木门不断的磨着少年白皙的手背，木门上因为年久起了尖刺，划过他的手心，以至于手背越来越红，到最后，磨破了皮，渗出一道道血红的印记。

“小杂种，别敲了，人家都走了你还敲什么。你很喜欢那个周芸是吗？我告诉你吧，人家周芸不要你了，没有人会要你的。你只不过是一个魔而已，区区一个魔，不会有人要你的。”

阿五挑衅的看着他，突出的话语犹如刀割，一寸一寸剜着他的心。

“你爹娘死了，薛婆婆死了，就连周芸也走了，你看，你不光是个小杂种，还是个扫把星呢。和你有关系的人，都没什么落到什么好处，死的死，走的走。”

夜尘死死握着锁栓，眼神逐渐变得冰凉。

一道黑团又重新出现在他身边，犹如地狱里的使者，不断挑唆着他落入深渊。

“你瞧，他是不是很可恶？明明不是你的错，明明跟你无关，凭什么要怪你呢？”

“是你想这样的吗？不是，你一直都想做一好人，想好好的生活在这里。而他们呢？他们叫你杂种，叫你怪物，一次次的破坏你安宁的生活，让你平静的日子变得一团糟。”

“他们不让你好好的活着，你又凭什么要让他们好过呢？”

“夜尘，你不是已经捡到了那本功法了吗？书里是怎么教你的？按书里的来，杀了他，杀了他，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他的话语极具诱惑力，精准的踩在夜尘每一个在心里在乎了无数年的痛苦。

黑团越来越大，夜尘背对着他，双手青筋暴起，双目变得猩红，平日里红色的唇，此刻更是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杀了他，夜尘，杀了他。”

这些话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游走，侵蚀着他的理智。

偏偏阿五什么都不知道，洋洋得意的嘲讽着夜尘。

“小杂种，怎么了，你前几个月的时候，不是还很牛的吗，怎么到了现在就怂成这样了？不会吧，小杂种，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害怕了。”

“害怕……吗？”黑团和夜尘已经融为一体，夜尘平静的转过头，淡淡的看着眼前得意的人，像是看着一具会滑稽的尸体。

他脖颈上的曼珠沙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延到了脸颊上，右半边脸全都是细长的红色花瓣，整张脸也变得妖艳无比，像是勾魂夺舍的妖精。

阿五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但依旧强装镇定：“你、你想怎么样。”

夜尘伸出一只手，手掌隔空对准他的脖颈。

阿五感觉自己脖子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下意识的向后退，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挣扎。

“杂种！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耍什么花招，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想怎样……”他低声自语。

手指慢慢缩紧，阿五脸色通红，面目狰狞，痛苦的挣扎起来。

“呃……”

他已经说不了一句话，双手紧紧扯着脖子处的衣领，却始终无济于事，缓解不了任何痛苦。

而夜尘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看着他挣扎的模样，甚至眼尾带笑，想试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

好有趣。他想。

原来看着自己厌恶的人，在自己手里痛苦的样子，竟然这么有趣。怪不得呢，那些魔界的人都这么爱杀人。

阿五的动作逐渐变得无力起来，终于，他的脸色由红转白，死在了夜尘手里。

夜尘干净利落的收回手，冷漠的看着阿五倒在地上的尸体。

他以前不相信魔界的人都天生会杀人，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有时候，基因里的东西，真的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开心吗？”黑团轻声问他。

“开心。”夜尘扯了扯嘴唇，想露出一抹笑来，可笑的却很奇怪，甚至不像是笑容，更像是在哭泣，在痛苦，在疑惑。

为什么呢？

他从前没做过一件坏事，从来都没害过一个人，相反，他还跟着薛婆婆，经常在村子里帮助别人，可他是什么下场？

被人追着打骂，把他赶在这种地方，还要每天都接受他们的嘲讽，接受他们的指指点点，接受他们日复一日的欺凌，接受他们把他踩在脚底。

可他做过什么？仅仅是因为血脉，就活该活在臭水沟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吗？

反而是如今，他肯反抗了，他肯杀人了，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把他逼到绝境才肯放过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一开始就放过他呢。

身上的曼珠沙华颜色愈发鲜艳，血色染红了他的瞳孔，也染红了他的眼尾。

夜尘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感觉自己此刻拥有无尽的能量，仿佛能擎天撼地。

他缓缓闭上眼，消化着体内的魔力。

原来杀戮也是获得平静的一条路吗？

原来是这样吗？

他明白了。

血月当头，给村子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

夜尘睁开眼，玄色的瞳孔转动，看向何萱的门口。

“何萱……”他轻声开口，话语中有无尽的眷恋。

“我们会再见面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