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贺芒就抬起头，竭力忽视眼前模糊不清的视线，看向谢沐阳，对他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我和你投一样的。”

就这样吧。

顺从一点。

毕竟他没有能力来承担谢沐阳的怒火，即使谢沐阳和他一样，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

谢沐阳这才满意，好心的伸出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下的贺芒，仿佛自己肯原谅贺芒，就已经是做了一个天大的好事一样：“呐，起来吧。”

贺芒伸出手，顺着谢沐阳的力气站了起来。

班里的气氛似乎恢复了正常，谢沐阳拉着贺芒，带着他挤进小朋友围成的圈子里。

贺芒很听话的跟着他走，哪怕他一点也不喜欢在人群里面，哪怕他头晕的想吐，只想坐下休息一会儿。

可因为面前的人是谢沐阳，是他惹不起的人，所以他只能跟着他。

谢沐阳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才我说到哪里来着？”

小朋友们见到谢沐阳刚才嚣张的样子，没有人敢回答他。

谢沐阳不满的皱了皱眉，似乎想要发脾气，贺芒却主动开口：“说到你家里最贵的那个玩具了。

谢沐阳“哦”了一声，又继续兴高采烈的向圈子里的小朋友讲自己的那个玩具。

“那个玩具也不算是个玩具，他是个摆件，是一个用黄金做的玩具车模型。黄金对我们家来说不算贵，但是上面的钻石贵，是专门从国外挖出来的粉钻，价值………”

贺芒默默的靠着墙，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等到谢沐阳终于滔滔不绝的讲完自己家里的模型车，他出声问：“你们怎么不说说自己家里的玩具呀？”

小朋友大都自尊心强，听到谢沐阳说完自己家里的贵重玩具，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家长买的。

谢沐阳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人想要接自己的话，刚好看到了贺芒，于是仰着头指了指他：“就你了，你给我讲讲，你爸爸有没有给你买过什么好玩的玩具？”

贺芒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没有玩具。

更没有那个能给孩子买玩具，他听都没听说过的“爸爸”。

他只能实话实说：“什么叫……爸爸？”

谢沐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又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没有爸爸？贺芒，你怎么连爸爸都没有啊？”

他站在圈子中间，指着贺芒，笑得腰都弯了，直不起身，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看看，他没有爸爸，他连爸爸都没有，哈哈哈哈哈哈。”

在谢沐阳的嘲笑声中，贺芒才明白，原来周围每一个人都是有爸爸的，只有他没有。

原来每个人都是能得到来自父亲的玩具的，只有他没有。

年幼的他第一次认清这个残忍到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事实，没有人给过他爱，没有人关心过他，他只是一个没有爱的可怜虫，只能躲在角落里，偷窥着别人随手可得的幸福。

他听着谢沐阳的笑声，消化着这个残忍的事实。

没有人陪着谢沐阳笑，班里除了谢沐阳刺耳的嘲笑，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渐渐的笑累了，摸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贺芒，你连爸爸都没有，那你家里都是谁给你挣钱啊？”

贺芒的左手又被掐的通红：“我妈妈。”

谢沐阳似乎又有些惊讶：“你妈妈？”

贺芒点点头：“对，我妈妈。”

谢沐阳似乎还有些惊讶：“妈妈不都是，不都是……”他还说了些什么，贺芒没听见。

但谢沐阳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双手抱臂，睨着贺芒：“那你跟我说说，你妈妈给你买过什么好玩的玩具？”

“我没有玩具。”

谢沐阳的表情变得有些鄙夷：“没有玩具？那你的生活真无聊。”

贺芒“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

谢沐阳从一旁的文具盒里掏出来一个挂件，随手扔到了贺芒身上，动作像是在扔垃圾一样：“呐，给你，这东西我玩腻了，给你玩吧，不用感谢我。”

他随便找的一个玩腻的东西却希望能得到贺芒的感激，而最讽刺的是，哪怕是谢沐阳玩腻了的东西，也依旧是贺芒永远没法得到的，是对贺芒来说珍贵无比的。

于是贺芒从地上捡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谢谢。”

谢沐阳得意的笑了笑：“你好好的收着吧，过一段时间我就去私立小学了，你再想让我给你这么好的东西，可就难了。”

他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在一阵优美的音乐过后，谢沐阳拍了拍贺芒的肩膀：“这么好的东西，你得好好珍惜才行。”

贺芒什么都没有说，拿着谢沐阳给他的挂件，静静的走回了座位上，继续上着接下来的课，然后在放学铃响起的时候，一个人走出了教室。

他妈妈不知道是在工作还是在喝酒，每天都不会来接贺芒，让贺芒自己回家。

妈妈不爱他，而且，似乎很讨厌他，贺芒一直都知道。

贺芒走到一个破旧的小巷子里，在一个苍蝇满天飞的垃圾桶旁，面无表情的把谢沐阳送给他的挂件丢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