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地狱，天都城最阴暗的地方。

没有神尊昊天的手谕，任何人都禁止进入，或者说，进入者也永远无法再见天日。

摩罗地狱一共有三层。

第一层关押着十三人，第二层关押着三人，而在最深处的第三层，只关押着一个人。

今日，在摩罗地狱的第三层，罕见地亮起一盏明灯。

这盏灯的托盘上积满了厚厚的尘灰，如果它有意识，可能连它自己都想不到，这辈子居然还有能被点着的一天。

在幽暗的灯光下，昊天的金甲都显得黯淡无光。

“抱歉，太过忙碌，那么多年都没机会来看你一眼。”昊天对着面前的一片黑暗淡淡地说道。

“一个月以后，我要收徒了，破天荒第一次啊，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来跟你打个招呼。”

黑暗中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昊天只是对着一堵墙自言自语。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收徒，收谁为徒么？”

……

“真无趣，告诉你吧，我的弟子，将是数万年来唯一一名玲珑体、玲珑心。”

听到这句话，在前方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了铁链微微碰撞的声音。

“你终究还是在乎的啊，哈哈哈。”昊天放声大笑。

他取下墙上的油灯，缓缓走进牢狱的深处，微弱的灯光慢慢地吞噬眼前的黑暗。

直到走到尽头，一副恐怖的景象映入眼帘：

黢黑的墙上，伸出数十条铁链，锁着一个白袍老人。脖子、四肢、身躯，都被钢索勒出了血印。白袍已经稀碎不堪，浸染的血液都已经凝固成黑色。两对巨大的钢爪，紧紧地抠入他的琵琶骨，创口处的结痂都快有半指厚。除此之外，身上的几处大穴都被打入一枚金色的钢钉，浑身上下的气息已经被完全封住。即便是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耗费着极大的体力，更不要说动弹了。

老人不知被锁了多少年月，头上灰白的毛发已经将整张脸全部盖住，完全看不到他的模样。

昊天讥笑道，“看来你过得还不错，还能再坚持个千年万年。”

“可是我没什么耐心了，等我培养好弟子，我就上昆仑。”

听到昆仑二字，白袍老人终于动容了，“你……准备……开……战？”

“开战？”昊天对这个词似乎颇为不屑，“当年要不是你把人送走，我需要跟你们仙界撕破脸面？风怀，你们修仙的应该比我更懂，万事皆有因果，你当初种下的因，就是如今结出的果。”

原来眼前这个白袍老人就是昆仑之主，上仙风怀！

当年风怀动用轮回井送走一娃娃，昊天将其重创，并未杀死。

“你……也配……说因果，如果……不是你……的野心，承天帝……能受天诛之罚？”风怀的一句话耗尽了半身的力气，说完便开始大口喘气。

“承天帝受天诛也赖我？他的力量和境界，都快突破了天道的约束了，受到反噬是迟早的事，我顶多算是推波助澜罢了。”昊天说道。

风怀无力再辩，继续喘着粗气。

昊天推出一掌，度了一些灵气给风怀，他才稍稍好转，“行了，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你争论旧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当年上尊被承天帝诛杀后，麾下的七圣还活着几人？”

风怀沉默不语。

昊天沉声道，“风怀，你在这待的太久了，不知道外界的变故。那么我来告诉你，飞鹰重现，天界波澜再起，你们仙界也逃不掉。如今没有承天帝，没有若兮仙。我为何会培养玲珑转生体的徒弟？就是为了接过李承天的衣钵。你我都知道，靠我们这些人，是阻止不了飞鹰的，你送走的那个人，如今在整个天界毫无音讯，难道还要再无休止得等下去？我等不了，你等不了，整个天界也等不了了。”

昊天说完，背身而立，摩罗地狱重新归于沉寂。

死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油灯快要熄灭，风怀终于开口道，“一人，李云晨。”

昊天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沉，果然最不想听到什么就会来什么。

“谢了。”昊天破天荒地感谢道。

风怀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即便是玲珑转生体，对上李云晨，也没有绝对的把握，除非天帝再现。”

昊天眼神一凛，“难道没有承天帝，整个天界就存在不下去了？”

风怀不以为然，“不，希望还在。”

昊天不屑道，“你送走的，只是你们的希望，不是我的希望。”

风怀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们的希望，就是天界的希望。”

昊天冷笑道，“哈哈哈，风怀，不要把仙界的人想得那么伟大。你们的希望，天界的希望……可笑，我们神族不要希望？鬼族、魔族、妖族的希望呢？”

“当年上尊引发天界大战，数族覆灭，仅剩五大族。如此下去，五族归一，天界只会留下人族罢了。我们只能为自己而战。”

风怀叹息道，“天下本来就是大同，我们都源于道一，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昊天嗤之以鼻，“可惜，道一偏心啊。天道经，只传给了一个凡人，一个人族。既然同是一个爹妈，为什么不传给我们？难道我们只配作为人族的奴役？”

“当年上尊加七圣都在的时候，李承天一个人都能力挽狂澜。如今只剩一个李云晨，我就不信我昊天的弟子解决不了他！风怀，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等我徒弟出师，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昆仑！”

昊天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摩罗地狱。

风怀并未将昊天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透过发丝间仅有的缝隙，盯着墙上即将熄灭的灯火，嘴里喃喃道，“孩子……你会在哪里……？”

昊天离开摩罗地狱，心里却始终想着那个人的名字，李云晨。

当年李承天居然没把他杀死，如今留下巨大的隐患。

“神尊，你没事吧？”一旁的守将见昊天站在门口发呆，迎上来询问道。

摩罗地狱是天都城最重要的禁地之一，这里的守将自然也不简单，他便是神尊麾下第一神将，末殇。

传言称，末殇神将拥有神族独一无二的战神体，可即便这样，都未能成为神尊昊天的弟子。

难道昊天认为战神体没办法战胜飞鹰么？

末殇虽心有不服，但对神尊的任何决定都无条件地服从，否则，他也不会成为第一神将。

昊天突然开口问道，“末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你为入室弟子吗？”

末殇心里一惊，难道困扰了他无数年的疑惑会在今天得到答案么？

他拱手道，“属下实力低微，天赋有限，不足以拜入神尊门下。”

昊天闻言不禁失笑，“你那么年轻，实力已不输三帅四杀，如果这样还低微，你让别人还怎么活？”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的弟子要为神族而牺牲，至于你，我还不想让你去牺牲。”

末殇内心震动，木姑娘她……要为神族牺牲吗？

昊天拍拍末殇的肩膀，“她身为玲珑转生体，自然有天道赋予她的责任。如今天界将乱，唯有她能改变这场乱世。可是……当英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承天帝也不例外。”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她有她的命运，你有你的责任，不必过于患得患失。有的时候，不做比做更好。”

昊天说完便回了天都殿。

末殇看着昊天远去的背影，思绪翻涌。

天边的白鹭飞越苍穹，划过红日，看到这一幕，他突然双肩颤动，紧握拳头，对着昊天离开的方向轻声道，“神尊……如果可以……我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