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听到这儿，忽觉心头一直悬着的疑窦终是落了地，住在县令爷家，又恰好是在百花宴结束当天动手，除了魏蒹葭主仆，不作他想。

可她和魏蒹葭究竟有什么仇，需要这般费尽心机来害她？

大黑山土匪横行霸道数年，寻常女儿家被掳去，无一不是落个身死道消的结局，这魏蒹葭分明是想她死。

萧锦寒见她脸色难看，抬起手，握了握她攥紧的拳头，“婳儿，既然这幕后之人已经找出，剩下的事交给我。”

他不想，她为一个魏蒹葭脏了自己的手。

“不，这仇，我得亲自报。”少女摇摇头，杏眼微垂，将眸中冷光悉数遮住。

随即，领着东儿上了马车，“那人的模样外貌，东儿可曾见过？”

东儿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人从布庄出来的时候，东儿见过一次，她看上去比东家姐姐应该大两三岁。

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鼻子有些塌，鼻尖有一颗小痣。

换装后穿着一身粉色衣裙，裙摆绣着一圈霜白色并蒂莲，脚下是一双粉色绣鞋。”

因着当时觉得很奇怪，所以，心头下意识记了下来，半个月过去，还记得很清楚。

苏婳依言，掏出先前的画像纸，又在背面依着东儿的描述画了一张，递到他眼前，“东儿看看，可是纸上这副模样？”

东儿抬眼一瞧，乌黑的眸子有些惊诧，“对，就是她，东家姐姐画得很像，连她穿着的鞋子都一模一样。”

“秋霜，果真是她。”苏婳颔首，将画像收入袖口，郑重道：“今日多谢东儿，告诉姐姐这个消息，不然，还不知又得多费多少功夫。”

“不，不……东儿担不得姐姐一声谢。”东儿闻声，却是连连摆手，说到一半时，小脸上更是歉意满满，“是东儿对不住姐姐。

前两日我就看到，方才庙里的冷面大哥哥在找那人，只是，因着她是县令爷家里的人。

所以，东儿不敢说。”

他怕，怕说了被抓起来。

苏婳听他说抱歉，不由有些无奈，“那现在，东儿就不怕县令爷了吗？”

东儿咽了口口水，小手不自觉抓紧了身旁的麻布袋子，“还是怕的。

可我爹娘教过我，有恩必报，东家姐姐待我好，给我饭吃，是好人，更是东儿的恩人，东儿不能再躲着当个胆小鬼。”

声音稚嫩，甚至还带着颤音，一句句却是掷地有声。

苏婳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是一碗饭罢了，王二狗当时也说她是好人，其实，她当真算不得什么好人。

今日在破庙遇见东儿，也完全是意料之外。

萧锦寒闻声，眉眼亦是温润了两分，这应当就是种善因结善果，婳儿心地纯良，无论是对上河村村人，还是待只一面之缘的乞儿，只是，她自己不觉这是善。

“东儿爹娘呢？也在清水县吗？”

“在的，爹娘都在清水县。”东儿闻声，小脸垂了下来，乌黑的眸子看向麻布袋。

声音低低，“不过，他们三年前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苏婳心头微酸，难怪，他这么小年纪就成了一个乞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麻布袋，勉强可以看到几块破布补丁。

而他袖子下，还能看到有些许淤青。

她默了默，转头看了眼车后越来越远的破庙，温声道：“东儿以后跟我去饭馆怎么样？”

“嗯……？” 东儿抬眸，有些怔愣。

跟东家姐姐去饭馆？

苏婳笑了笑，“我饭馆现在正好缺一个伶俐人儿，偶尔跑跑腿，打打下手什么的。

待遇跟饭馆伙计一样，包吃包住，另外，每个月还有工钱，冬春两季两套衣裳。

东儿愿意跟我去吗？”

东儿听得眸子瞪大，下意识就想点头，包吃包住？！那是不是不用再像住破庙里那样，整日担心刮风下雨的天气，不用担心吃不饱，不用怕被大乞丐打，而且还有衣裳，工钱……

他想到这，又连连摇头，“东儿愿意去！不过东儿年纪小，不如饭馆的大哥哥们会做事，只要包吃住就行了，不要工钱。”

苏婳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心中忽而一动。

他年纪不大，三年为乞，却是依旧保有赤子之心，心思又聪颖，倒是可以给苏大郎兄弟俩当个书童。

毕竟，家里现在不缺银子，苏大郎兄弟俩今年就满五岁，也到了启蒙的时间，之后送去私塾学习，身旁有个照顾的人也方便些。

不过，留在家里的人，不同于饭馆伙计，还得先观察观察再说。

“吁——”

很快，马车绕过东街，停在覃府门口，苏婳让东儿先留在车上，和萧锦寒一起下了马车。

刚一下车，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覃府大门前立着四个守门小厮，今日却只剩下两人，而且，两人时不时转头往府里看，明显心不在焉。

直到她走到面前，才回过神，扯出一抹笑行礼，“苏姑娘，您来了！”

苏婳点点头，敛了心神，“我们今日来，是想找你们家公子，他现在可在府中？”

在汤山府同心巷时，他们待的时间有些久，后来又逛了一个多时辰，准备离开的时候，覃家兄妹和魏蒹葭已经不在玉石铺子了。

魏蒹葭是覃家表亲，于情于理，土匪窝一事都不能直接绕过覃家。

“在的，公子半个时辰前回来了。”守门小厮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焦灼道：“只是，公子状态不大好，老爷请了好几位大夫来看诊，还没有结果，公子仍在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