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里启城的天气要比白城炎热的多。

白敛被林舒寒带上车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等到上了飞机之后在知道落地多地点是启城的时候看了林舒寒一眼。

想了片刻又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林舒寒不会知道那件事情，他只是害怕他跑了一起带他过来出差而已。

这样的想法一直到见到之前孤儿院的院长之后，被彻底推翻了。

他看见林舒寒站在那个人的面前，王齐山已经六十多岁了，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只是双眼睛里依旧带贪婪。

他吊儿郎当的瘫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面前身穿黑色西装的帅气男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屑。

他一辈子都在致力于用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教育别人，直到进了监狱，一呆就是七年。

出来后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没有了，在与人交谈的时候还是难免想要教育几句，就像是他在孤儿院时对待那些孩子，那些职工一样。

“你是哪位？”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王齐山翘起了二郎腿，“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倒是没有几个主动过找我的。”

“你想问什么事？”

“当年孤儿院的事。”

王齐山的神色收敛了一些，“时间这么长了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

“白静的事情。”

王齐山沉默了一会儿。

“我跟你说了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给你合适的价格。”

王齐山扯动着脸上的额皮肉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说起来我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啊，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实话跟你说。”

“你其实想问的是强奸案的事情吧。”

“你们都以为是我强奸了她，实际上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年刚好是中秋节，白静年满十八岁早就应该离开孤儿院，后面因为临近中秋她说想在灿阳过最后一个中秋节，我们就同意了。”

“等到大家吃完饭的时候不见她的人影，我本来以为她已经走了，也没太在意，后面的我告诉职工给孩子们发月饼，没有的再到我这里来领。”

“结果等到我回院里的寝室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门口等我，手里拿了个月饼，等到进了门，就开始自觉的脱衣服，我吓了一跳，她跟我说她马上要上大学了，但是她没钱想要我养着她，她之前出去找了几次工作，都碰了壁。”

“她这样的大学生，以前都是靠着院里和社会人士的帮助，自己又没有什么能力，脏活累活又干不了，求着我帮她，她这样说我还有什么不明白，她长得确实不错，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我干脆就睡了。”

“我睡她的时候她人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怎么下定的决心过来找我，想想也是，再怎么也比干活来的轻松。”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警察就过来了，说是有人报警告我强奸，结果睡了她的第二天我就被带去了警局。”

说到这里王齐山的语气里满是阴狠。

“我倒是没想到着了她的道，一进去就是七年。”

站在房门后的白敛脑海中如遭重击，他浑浑噩噩的站在门后，手不自觉松开了门上的把手。

竟然是这样的，他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让白静去拿月饼，所以白静才被院长抓住了机会，玷污了清白，没想到竟然是白静主动的。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为什么在回来之后要怪他？

为什么从回来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告诉他，都是他害得，都是因为他她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他为此愧疚了十六年，为了赎罪跟在白静身边十六年，白静却从未对他开过口，他甚至以为白静的病是因他而起。

房门被推开时，林舒寒看到他苍白的脸颊，单薄的身影站在房间里。

多年的重担一朝被抛下，白敛没有感觉到轻松，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挤压的他喘不过气。

面前的门被风吹的更开，白敛被林舒寒身后的光刺的落下泪来。

门前的人上前捧住的他脸颊，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很难受？”

白敛柔软的发丝垂落在耳边，鸦羽颤动，说出的话几不可闻：

“林舒寒……”

“嗯。”

白敛看向他，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更像是委屈，“原来不是我干的……原来不是我干的。”

当天下午林舒寒就带着白敛返回了白城 ，白敛在家里待了两天，第三天早上趴在林舒寒的耳边告诉他，他想去见白静。

上午九点，白静在病房里见到了自己这个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

“小敛，你终于过来了。”

白静刚说完话音一顿，看见了他身后的林舒寒，脸上飞速的闪过些什么。

“这位是？”

“你见过了。”

白静看向他，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疏离，哑着嗓子问她，“小敛你怎么了？”

白敛开门见山：“为什么骗我？”

白静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去，“我骗你什么？”

“中秋那晚你自己去找了王齐山。”

“闭嘴！”白静尖叫着打断他。

她看着白敛，眼底上涌出真切的愤怒的同时又夹杂着些许的慌乱。

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这是她慌乱的源头。

白静抓紧了自己的手背，勉强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对着白敛开口：

“我说了不要再提，小敛我已经原谅你了，这件事情不要再说了。”

“到底是你原谅我，还是这件事情根本就跟我没关系。”

“我说了都是你！”白静的神经被猛然挑起，她大叫着开口：

“是你的问题，是你提醒我去拿月饼，我才会被王齐山按倒在床上！”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拥有好好的人生的。”

白静歇斯底里的指着自己的胸口，“灿阳里只有我对你最好，从你来到灿阳就用心照顾你，结果你就这样对我恩将仇报！”

“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一辈子！你这个天生的坏胚子！”

白静瞳孔抖动，神经质般的大吼大叫，她将视线落在白敛一旁的林舒寒身上，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几下。

指甲在手背上扣出深深的划痕。

“我知道了，你是想演给你男朋友看对不对？”

“你想跟他在一起，然后彻底的踹开我，所以故意那么说的对不对？”

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白静飞快的转头对准了一旁的林舒寒。

“你不要相信他，是他害了我，就是因为他我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从进到孤儿院之后就不受待见，他父母也是因为他要出去玩，所以才出了车祸。”

“一家四口人，他跟妹妹坐在后面，偏偏只留了他一个，是他把家里人克死的，现在又想来害我！”

白敛笑了，他第一次认清床上的人，原来人性远比他见过的要丑陋的多。

“十五那天，你想去找王齐山求他包养你，好让你有钱上大学，晚上你回来时我告诉你去拿月饼。”

“你在半路上遇到了赵姐，她把月饼给了你，你没有回来，而是去了王齐山的寝室跟他做了交易。”

“可是等你出来后你又觉得自己被玷污了，你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自己，所以找人转嫁你的厌恶，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你转嫁情绪的工具。”

“只是你没想到，我在知道你被强奸的第一时间报了警，王齐山被警察带走之后你们的交易自然没有办法完成，所以你更恨我。”

“你自认为你失去了很多，却不敢跟别人讨要，所以失去的每一样东西都要从我这里讨回来。”

白敛面无表情的陈述，白静听着他的话呼吸越发的粗重。

她双眸赤红，“难道不应该吗？”

“难道不应该吗！我已经遭受了让我痛苦的一切，马上就可以让自己不用那么辛苦的，就是因为你搞砸了。”

“是你叫我去的，是你叫我去的！”

白静嘴里不断重复这句话，仿佛是为了反驳白敛，也为了肯定自己。

永远用指责别人来解决问题，只想着依附从未想过自立，这么多年白敛早就应该看透她的本质，却因为白静的指责从未细细想过。

人性的深渊到底在哪里？

竟可以让一个人自发的洗脑，让自己相信扭曲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