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且听话的乖孩子。

宋晏宁咧嘴笑了笑，眼里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的前半生，一直在努力当一个听话懂事，能够让父亲看上眼的乖孩子。

但是换来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利用。

在鹏城拿到股份的时候，她以为是真心换真心，终于等到了久违的垂怜和父爱。

可到头来却发现，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要将她变成一把铲除宋晏清的利刃而已。

当年他用父爱蒙蔽了宋晏清，借她的手杀死了宋明恩。

现在他又故技重施，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只不过这次为他冲锋陷阵的小卒，变成了之前一直被他瞧不上的四女儿。

等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宋裴先又换了副嘴脸，弯腰想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老四，刚刚我说的那些话，不是针对你。”

“只要你愿意乖乖听我的话，做一个乖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现在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我们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你说是不是？”

他的手近在眼前，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到之前和蔼可亲的样子。

与刚刚目眦欲裂，歇斯底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这样亲切的笑意却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他久久得不到宋晏宁的回应。

“老四。”

宋裴先把手凑近了一些，语气里满含威逼与压迫。

“我说过了，只要你愿意做一个乖孩子，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刚刚发生的一切，我不会和你计较。”

“你现在手上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我既然能够把它们交到你的手里，自然也能原原本本再收回来。”

“你要想清楚，今晚是要为了两个死人和我彻底决裂，还是站在我这边，当我的接班人。”

片刻后，一只冷到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慢慢搭上了他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

“好孩子。”

宋裴先和缓一笑，避开她身上沾满血迹的地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现在也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会陪你一起去公司，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至于明启和明鸿的葬礼，也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为这些小事分神。”

她机械的点了下头。

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这样顺从的模样看得宋裴先很是满意。

刚想伸手摸摸宋晏宁的脑袋以示奖励，她却陡然开口，说自己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前提条件是——他必须和自己说实话。

宋裴先默了默，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问：“今晚宋明鸿的目标，究竟是明启，还是我？”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宋裴先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宋晏宁没有丝毫犹豫，笃定道：“实话。”

“实话吗？”

他微微一笑，杀心骤起。

“实话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明鸿会去杀了明启。”

在宋晏宁说出实话两个字后，他的手便悄然的摸向后腰，不动声色地取出了别在那里的手枪。

“你把明鸿的姐姐还有母亲关进了疯人院，他恨透了你和明启，想要杀了你们也很正常。”

“怎么，难道在杀了他之前，你没有问过他——他今晚的目标究竟是谁吗？”

看着他仍旧满嘴谎言的模样，宋晏宁垂下眼眸，很轻的笑了一下。

宋明鸿是怎么从疗养院悄无声息的失踪，这些天又躲在了哪里休养生息，身上携带的那支手枪从何而来，恐怕只有宋裴先是唯一的知情人。

她给过他说真话的机会。

是他没有抓住。

久久等不来她的回应，宋裴先手里的动作一滞，反问道：“你笑什么？”

她笑意愈盛，说：“我在想——你这辈子不会一直都活得这么可悲吧？”

“你总是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粉饰太平，将自己的罪过尽数撇清，难道就能永远这么问心无愧的活下去吗？”

宋裴先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咬紧牙关，连带着牵动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本来就没有错！”

“宋明恩是你大姐杀的，二房众人也是你亲自遣人送去的疯人院。至于宋明启的死，也是宋明鸿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该问心有愧的人是你们！是你们一个个明争暗斗，手足相残。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没有错！”

他越是失态，越是衬得宋晏宁冷静的可怕。

她淡淡道：“是，您是没有错。”

“错的是大哥和大姐。如果他们有人能早点杀了您，这个家也许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哐当一声。

宋裴先脚边的茶几被他一脚踹碎，上面放着的茶具应声落地。

“我是你爸！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你果然和宋明恩一样，都是畜生！白眼狼！”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年我就该把你一起杀了，让你们两个畜生去地下做伴，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在顷刻间颠倒了过来。

宋晏宁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压在地上，随手抓起掉在地上的瓷器碎片，毫不留情的扎进他的左眼。

慌乱之中，宋裴先赶紧伸手去摸掉在地上的手枪，强忍着疼痛朝宋晏宁开了一枪。

子弹闷声没入她的手臂，她却没有因此停下手里的动作，反倒是捡起了手边那只棱角锐利的玻璃烟灰缸，继续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你去死吧！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她情绪几乎崩溃，手上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

直到身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她还是重复着手里的动作，任由粘满血的烟灰缸一下下落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

贺行齐带人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血腥的场面。

“阿宁！”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狂奔上前，试图将她从那具早已没了呼吸的尸体上拉开。

“阿宁！他已经死了！你醒醒！他已经死了！”

她双目赤红，发丝被污血黏在脸上，显得异常可怖。

贺行齐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将她的神智拉回到现实里来。

但是却没有一点用。

她已经杀红了眼，转手就要拿着烟灰缸去砸贺行齐的脑袋。

危急时刻，贺行齐狠下心来，用胳膊快速锁住她的喉咙，让她因为缺氧暂时陷入昏迷。

跟他一起来的那些马仔此时也检查完了剩下的房间，确认没有危险后，赶紧来请示贺行齐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医院。”

他打横抱起宋晏宁，头也没回。

“留几个人封锁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