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便宜点啦，你这些菜我一起都要了。我女儿就喜欢吃嫩一点的，我挑了这么多摊位，看你的最新鲜才会在你这里买的。”

小贩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最后只能让步，把那一大把最新鲜的嫩叶按照低价卖给了他。

称完重量，还不忘笑着摇摇头说：“要不是眼熟你，知道你天天来这里买菜，我才不会把这么新鲜的嫩叶让价低卖呢。”

“今晚要不要煲汤？我这里的莲藕也好靓哦，搭一点回去？”

宋裴先笑眯眯的数钱递了过去，摇摇头说今晚用不上莲藕，明天再来买也一样。

交易完成，正当他准备腾出手来，把买来的鲜嫩青菜装进胳膊上挂着的口袋里时，余光不经意瞟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晏宁。

小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笑说：“你女儿啊？长得好靓哦。”

宋裴先点点头，自豪的说：“这么靓一看就是我阿女嘅。”

小贩：“那你可真是好福气哦，女儿一看就是个大老板，还有时间来市场接你回家。”

宋裴先眼尾上扬，四两拨千斤的转移话题道：“人老了不都得靠儿女吗。她和我女婿天天照顾我，我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干脆趁着还能走动，就来买买菜给他们做饭吃。”

“生意兴隆啊，明天我来找你买莲藕煲汤。”

小贩笑着应下，又远远的朝宋晏宁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从市场离开后，宋裴先没有急着回家，说今晚没有荤菜，他要再去斩只鸭子。

“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不累的话陪我走走也行。”

宋晏宁摇摇头说：“我不累，陪您一块儿走一趟吧。”

随后，在宋裴先的带领下，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停在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外面。

“阿汤！阿汤！你在不在？我来找你斩只鸭子！”

宋裴先卯足了力道，把铁皮门捶的咚咚响。

不一会儿，一个被汗水完全浸透，头发几乎掉光了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了出来，给他们开了门。

“你怎么这时候来？鸭子还没好，你得再等等。”

“不着急。”

宋裴先迈进院子里，闻了闻空气里弥漫的味道，眉心不自觉又拧到了一块。

“不对。”

被唤作阿汤的男人紧张的搓了搓手：“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少放了料？”

“怎么可能？！”

阿汤气得跳脚，“我都按照你写给我的单子，老老实实称重放的料，一点都没马虎。”

“而且你还没尝呢，怎么知道味道不对？”

宋裴先高深莫测笑笑，指着自己鼻子说：“用这个就能尝出来。我小时候天天闻，有丁点差错都闻得出来。”

阿汤不信，哼道：“那就是你给我的配方有问题，反正料我是一样没少放，不信你进来看。”

说着，他用自己油腻腻的手扯住宋裴先的胳膊，把人带进了里面的屋子。

对于眼前这一幕，宋晏宁看得目瞪口呆，但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你自己尝尝，盛酱料和粉料的碗我都没刷，这都是证据。”

宋裴先伸出两根手指，在碗口轻轻沾了一下。

阿汤还在唠唠叨叨说自己一早配料的过程，绝对严格按照宋裴先给的秘方，没有私自篡改其中的任何地方。

“要么就是你的配方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料本身有问题。反正我跟你讲清楚，鸭子味道和你老豆做的不一样，那可不能赖在我身上。

宋裴先没吭声，把两种料都尝了一遍后，又跟着阿汤去烧鸭炉前看了看。

许久，才听到他轻叹一声：“估计是我爸当年讲给我的秘方不纯，所以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我就说嘛。”

阿汤松了口气，“你写的那些调料我都认认真真挑了顶好的买回来，鸭子也选的最好最新鲜的。要是秘方和你老豆当年开店用的一模一样，不该做不出你记忆里的味道。”

“不过他当年既然写了秘方给你，何必又偷藏真功夫，不肯原原本本告诉你？”

宋裴先耸肩道：“不知道。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上哪儿问去？”

阿汤说：“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在羊城吗？说不定他知道真正的秘方，你抽空去见他一面不就成了？”

“宋立明？”

宋裴先摇摇头，说：“早不在了。我听我女儿讲，他之前拖家带口去了别的省，我也不晓得他现在在哪儿。”

阿汤刚要再问，宋裴先抬头看了看墙上老式挂钟，指着烧鸭炉问：“好了吗？应该够时间了吧？”

“够了够了。”

阿汤一拍脑袋，赶紧站凳子上从里面取出几只色泽金黄油亮的烧鸭，当场斩了半只来分给宋裴先和宋晏宁尝尝。

“不够味，也不够香。”

只尝了一口，宋裴先的舌头立马敏锐的察觉出里面缺了什么。

他赶紧让阿汤找来纸笔，把之前那份秘方又重新修改了一遍。

宋晏宁站在一旁，费劲的嚼着嘴里的鸭肉，直到阿汤问她意见，才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还挺好吃的。

阿汤见她喜欢，便乐呵呵的拍着宋裴先的肩膀说：“行了，你女儿喜欢吃也就足够了。难道你还真打算留在鹏城，跟我开间烧鸭店来营生？”

宋裴先又斩了只鸭腿给宋晏宁，抽空瞥了一眼阿汤，问他：“怎么？嫌弃我老了，干不动了？”

阿汤说：“拜托，我就比你小了四岁而已，哪里有资格嫌你老。”

“你要是真想和我卖烧鸭，我当然欢迎。不过香江那边的事情你真能彻底抛到脑后，一点儿都不管了？”

宋裴先笑笑说：“我就是不想管了，才来鹏城躲清静。”

“卖烧鸭可比在香江舒服得多，每天发愁的也就是怎么料理鸭子和找顾客而已。”

阿汤不乐意了，用熏到发黑的围裙擦擦手说：“你以为卖烧鸭比你当老板容易？天真！不信你过两天来我店里帮帮忙，看看你会不会忙到头发昏。”

宋裴先挥挥手，没和他继续贫下去。

“你给我斩只鸭子，我带回去给我外孙还有女婿尝尝。等过两天有空了再去你店里坐坐，咱们喝两杯。”

“行。”

阿汤手脚麻利的斩了只鸭子，整整齐齐码进宋裴先带来的饭盒里，随后亲自把他们父女送出了门。

因为在阿汤这里耽误了点时间，回家后宋裴先赶紧洗手做饭，宋晏宁也围上围裙进厨房帮忙打起了下手。

等饭做好，小人儿领着林越进了门，告诉宋晏宁——今晚林太太和老林要带林淼出去看病，所以就让林越来自己家里吃饭了。

“没问题。”

宋晏宁把炒好的青菜摆上桌，给两个孩子展示了一下从阿汤那里带回来的烧鸭。

“快去洗手吧，今晚有烧鸭吃。一会儿给你们两个人一人一个鸭腿吃好不好？”

“好！”

两个小朋友争相点了点头，然后快速卸下书包冲去厕所洗手。

宋裴先端着最后一个菜走了出来，问她：“小梁什么时候回来？等他一块儿吗？”

“不等了。”

宋晏宁拖开椅子：“他今晚有应酬，会晚点回来。”

“那你陪我喝两杯？”

见宋裴先从柜子里拿了瓶白酒出来，宋晏宁无奈叹了口气，说：“爸，你还在吃药，酒等药停了再喝也行。”

“没事儿的。”宋裴先拧开瓶盖，笑笑说：“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

“咱们两个就喝半瓶，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