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安静了几秒后，宋晏宁才堪堪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她温和地摸了摸宋梁安的脑袋，问他：“你想跟爹地说新年快乐，对吗？”

小人儿点点头，满心满眼都是期待：“对！我和妈咪还有uncle都说过新年快乐了，所以我也想跟爹地说声新年快乐。”

“可是崽崽，我们这里的电话不能拨到爹地那里去。”

宋晏宁这句话算不上撒谎，她的确没办法拨通梁绍烨办公室的电话。

只是眼看着宋梁安脸上失望的表情，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样吧。”宋晏宁牵着小人儿来到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台家用录像机，“妈咪用录像机来把你想说的话录下来，以后再拿给爹地看，好不好？”

“好！”

宋梁安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按照宋晏宁的指引站到书桌前面，两只小手也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

“妈咪。”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巴，“可以了吗？”

“可以了。”宋晏宁比出一个OK的手势，“妈咪已经开始录像了。”

镜头前，小人儿清了清嗓子，努力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爹地！我是Andrew，我的中文名字叫宋梁安。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妈咪马上要带我出去野餐，我希望以后你也能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对了爹地，我上周给你写了一封信，还画了一幅全家福。妈咪说已经帮我寄出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如果收到的话，可不可以给我写一封回信呢？我也想知道爹地每天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想我和妈咪。”

说完，他扁了扁嘴巴，声音也变得委屈起来：“新年快乐爹地。今年过完生日，我就五岁了。我好希望爹地能和妈咪一起陪我过生日，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呢？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啊爹地。”

紧接着，眼泪就像是断线珠子一般从宋梁安的眼眶里滚了下来。

宋晏宁连忙将手里的录像机放到地上，冲上前将小人儿搂进怀里轻声哄了起来。

孩子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问她——妈咪，爹地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

对于宋梁安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解不开的谜题。

例如叶老师口中晦涩难懂的国文，例如刘老师提笔写下的一道道复杂算式，又例如钢琴老师布置下来的一段段乐章。

这些知识虽然深奥难懂，但只要他持之以恒，总有一天能够悟到其中的奥妙，将这些知识统统掌握。

可是唯独父亲这两个字，却成了他目前遇到过的最难解的谜题。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爹地没有死，却迟迟不肯回到他和妈咪的身边来。

为什么每次提起爹地，妈咪的表情总是那么的伤感。

那么多的为什么盘踞在他小小的脑袋里，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妈咪，如果爹地不要我们了，你其实也可以告诉我的。我会永远和妈咪在一起，以后就让我来保护妈咪。”

宋梁安哭得小脸通红，却还是捏着拳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到——我一定不会离开妈咪的。

如果爹地真的有了别的小孩，那也没什么要紧。

反正他有妈咪就够了。

宋晏宁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她伸手擦掉宋梁安脸上的泪水，道：“爹地没有不要我们，也没有组建新的家庭。”

小人儿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问道：“那爹地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们呢？”

“因为爹地的工作特别特别忙，而且爹地来香江也很不方便。”

“真的吗？妈咪你不要骗我哦，我现在长大了，是大孩子了，可以接受这些事实了。”

宋晏宁在心里浅浅叹了口气，上回小朋友问她爹地是不是死了的时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再这么放任孩子胡思乱想下去，指不定下回他又要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来。

“Andrew，你能不能先告诉妈咪，为什么你会觉得爹地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

宋梁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半晌，才听到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故事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上周的某天晚上，保姆照例从书架上挑了一本故事书给宋梁安讲睡前故事。

故事里的主人公是某个国家的王子，但是王子出生后不久，国王就爱上了邻国的公主。于是他抛弃妻子和儿子，将那位心上人娶了回来。

失去国王庇佑的小王子和皇后不得不以乞讨为生，幸好有心软的森林之神收留了这对母子，让他们住在自己的树屋里，给予他们源源不尽的食物以及水源。

小王子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开始适应森林中的生活，并且认识了许多可爱的动物朋友。

只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国王与新皇后生下了一个好斗的王子。他长大成人后立刻带兵攻打森林，试图将森林里的树木尽数砍伐，用来扩张自己的领土。

故事的结局当然也是邪不压正，小王子制服了野心勃勃的弟弟，借着森林之神的力量成为了下一任国王，带着自己的母亲重新回到了皇宫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听完这个故事后，宋梁安连着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故事中的小王子，先是被心狠的爹地驱逐出皇宫，然后不得不变成故事书里描写的野人，整天披着一块兽皮在森林里和猴子们荡秋千。

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弟弟，莫名也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了！

“妈咪，我在梦里跟他打架打得好累！他非说爹地最喜欢他，还说爹地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妈咪。我可生气了，就在梦里用uncle教我的拳法狠狠揍他！”

说着，宋梁安立马双手握拳，给宋晏宁展示了一下自己从贺行齐那里学来的拳脚功夫。

难怪。

宋晏宁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难怪回来那天保姆会告诉她——宋梁安这几天老是在梦里踢被子，睡相也跟着变得乱七八糟。

原来是在梦里揍人呢。

“崽崽。”她盘腿坐在地上，握住宋梁安的小手道，“妈咪之前和你保证过，绝对不会骗你，对不对？”

小人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妈咪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爹地为什么不能回来见你。你要答应妈咪，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可以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