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年前头一回碰面，宋晏宁就深刻地认识到——赵铭洋真的很适合待在部队里当兵。

因为这人天生就缺根筋，既不会看眼色，也不懂得看气氛。

见宋晏宁愣在原地，赵铭洋又笑呵呵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羊城？老梁一点没跟我提这事，他可真不够朋友。”

宋晏宁勉强笑笑：“我也刚来没多久。不过你怎么也在羊城？”

“嗨，说来话长。我上头的人来这儿视察，我就跟着一块儿过来了。不过也待不了几天，过两天就得走。所以今天抽空找老梁出来吃个饭，没想到碰上你了。”

赵铭洋挠了挠脑袋，又去看宋晏宁身边的贺行齐。

“这位是你朋友？”

“对，是我香江的朋友，姓贺。”

按理说，赵铭洋这样的身份应该少和他们香江人接触才好。可出乎宋晏宁意料的是，赵铭洋竟然直接握住了贺行齐的手，满脸笑意地说道：“你好啊贺同志，欢迎你来到我们美丽的羊城。这次来准备在这里待多久？有什么旅行的计划安排？”

宋晏宁内心抓狂到：赵铭洋，就算是自来熟你也给我稍微适可而止一点啊！

贺行齐勾了勾唇角，客气地说道：“待多久暂时还没决定，我就是陪阿宁一起过来看看。”

“看看好啊，贺先生回去可得和亲戚朋友多宣传宣传，让他们也来看看美丽的羊城。”

“一定一定。”

和贺行齐客套完，赵铭洋又扭头去看宋晏宁：“晏......宁，咱们明天也一块儿吃个饭吧。我也好久没见你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可不能拒绝我啊。”

宋晏宁踌躇道：“抱歉啊铭洋，我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按时下班。”

“没事儿。我这人糙，多晚吃饭都行，你明天要是忙的话我就先到酒楼等你。放心，没别人，就咱俩。”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晏宁没办法再拒绝赵铭洋的邀请。

“好吧，那明天晚上见。”

赵铭洋悠哉地点了点头：“明天晚上见。”

送走贺行齐和宋晏宁后，赵铭洋慢悠悠地走回梁绍烨身边。他特意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别看了，人家早走远了。”

梁绍烨看他一眼，没吭声。

“嘿，我说你这人，刚刚叫你过来一块打个招呼，你又站在原地死都不肯挪一下步子。现在人走了，你又在这儿可怜巴巴的当望妻石。”

赵铭洋这人除了缺根筋外还有个特点，那就是嘴皮子特溜。

酒楼门口人来人往，眼见赵铭洋有口若悬河的趋势，梁绍烨直接一把将人拽上车，免得他再当众蹦出些惊掉人下巴的词语。

冯席安坐在驾驶位上，扭头问道：“梁副，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送他回去。”

这个他当然指赵铭洋。

赵铭洋立刻炸毛道：“欸！小冯，你别听梁绍烨瞎指挥啊，我还没去他家里坐下喝喝茶呢。再说了，现在才几点，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能这么早回去。”

冯席安深知后座上的两个人自己都得罪不起，眼下只能用求救的眼神去看梁绍烨。

“赵铭洋，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九点又怎么了？刘志刚让我十点归队，还有一个钟呢你急什么？真皇上不急太监急。”

梁绍烨看他两眼，忽然笑了下。

“冯席安。”

“在。”

“你现在下班，车子换我来开。”

赵铭洋这下开始着急了，他一把薅住梁绍烨的胳膊，满是戒备地问道：“你让小冯下班干嘛？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跟你说我对羊城不熟啊，你要是趁黑灯瞎火的把我卖了我真跑不回来。”

梁绍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几年兵白当的？”

“哎哟，还真被你猜对了。”赵铭洋立马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天天想着法子浑水摸鱼的主，现在可能连那些新兵蛋子都比不过。但也得亏我不求上进，要不然刘志刚早该退下来给我让位置了。”

这话听听也就得了，冯席安清楚赵铭洋的实力。他就算在部队里“浑水摸鱼”，那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触碰到的高度。

要不怎么能一直跟在刘志刚身边呢。

“小冯。”梁绍烨叫他，“你先下班，早点回去，车子我来开就行。”

赵铭洋急了眼，死拽着前排的冯席安不肯松手：“老梁，你有点良心，我刚风尘仆仆地来到羊城，别再给我加练了。”

梁绍烨睨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我还能真把你扔深山老林里头？”

“不好说。”赵铭洋舔了舔嘴唇，“毕竟你这人心眼忒小，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打击报复。”

冯席安被困在驾驶座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还是梁绍烨下车，把他从赵铭洋的胳膊里解救出来。

“回去吧，明早直接到办公楼，不用去家里接我。”

冯席安点点头，只当看不见赵铭洋可怜巴巴的眼神，抱着公文包一溜烟跑没了影。

气得赵铭洋在后座上直骂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绍烨掌着方向盘，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赵铭洋的“控诉”。

等他骂累了，男人才淡淡开口道：“现在想起来我心眼小了？刚刚在酒楼门口扯着嗓子喊望妻石的时候，我看你是一点儿都不害怕啊。”

梁绍烨语气平淡，赵铭洋却感觉背后漏风，凉飕飕地直往脖子里灌。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哎呀，我就说着玩儿呢。再说了，我还不是盼着你俩快点好，这样下回见面我就能直接叫宋同志一声嫂子。不然还得像今天一样，两个名字在嘴巴边上滚了半天，不知道叫哪个好。”

赵铭洋这话倒不假，今天碰面的时候，他虽然极力避免直呼宋晏宁的名字，但最后邀约吃饭时，还是差点把晏宁叫成晏棠。

“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五年前遇到的时候，她说自己叫宋晏棠，是羊城晚报的编辑。现在再见面，她又成了从没来过内地的香江女企业家代表。你俩这发展，怎么看怎么像聊斋志异里的传奇故事。”

“你呢就是故事里的书生，某天在山上偶遇了年轻貌美的妖精，一人一鬼好不容易相爱结婚，到头来却发现只是黄粱一梦。然后你又跑去凡世间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结果好巧不巧，真被你遇到了个和那妖精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而且连名字也一样。”

车子缓缓向前，明暗交错的路灯照在梁绍烨的脸上。细看下来，他的眼角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赵铭洋没有察觉，仍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编出来的故事。

“可惜啊，妖精是妖精，姑娘是姑娘。人长得一样，性格却大不相同。后来书生才知道，原来山上的妖精是偷偷下凡的仙女，玉帝和王母不同意她与凡人相爱，就把她抓回天庭关了起来，让她一辈子都别想和这个书生见面。”

说罢，赵铭洋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后来仙女在天上哭，书生在凡间哭。但终究人仙殊途，再没有长相厮守的机会，生生折断了这大好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