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陈妈见宋晏宁回来，连忙让人上去通知何婉仪。

“四小姐可算回来了，太太这些日子可操心坏了。”

她很有眼色的没先提宋明启的事情，反倒是在宋晏宁跟前说了许多何婉仪的好话。

“你这孩子一声不吭地就跑去羊城，你妈妈实在是担心的厉害，前些日子还跟我说起过，想找时间去羊城看看你，怕你在那边照顾不好自己。”

宋晏宁听后也只是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陈妈说了一路，等俩人走到起居室前，她才终于委婉地提起了码头上的那出意外。

“四小姐，小少爷也没见过那样的场面，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前两天先生也专门回来训斥过他了，自那以后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连饭都不怎么好好吃了。”

宋晏宁语调温柔：“陈妈，你放心，明启是我弟弟，我肯定不会放着这件事不管的。”

陈妈这才松了口气，讪讪道：“四小姐也别怪我多嘴，太太只剩你和小少爷两个孩子了。你们要是不相互扶持，那可真是如了别人的意。”

宋晏宁垂眸笑笑，伸手推开起居室的门走了进去。

何婉仪的起居室内素来爱点一种松木味的熏香，今日的香气不同往日，似乎是带了点柑橘的味道。

何婉仪撑着脑袋颓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眼尾还泛着几滴泪光。

见宋晏宁进来，她连忙用手帕抹掉眼泪，强撑着精神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能在这边待多久。

宋晏宁实话实说：“妈，我至多只能待一个周末。”

“就不能多待几天？成老明明说你可以等到新年假结束再回去。”

“妈，圣诞和新年假之间还隔了一周时间，我下周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没办法推掉。”

何婉仪见宋晏宁不肯松口，于是又打起了亲情牌。

“晏宁，你弟弟他出事了你知道吗？他接手你码头上的项目，结果没办好，死了五个人。当时二房那边想揪着这件事大做文章，要不是被你爸爸拦了下来，我都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码头那边出事后，宋裴先第一时间出手把消息拦了下来。三天过去，香江这边的报社至今还没敢将这起意外报道出来。

出事当晚，宋裴先回老宅这边发了好大一通火。宋明启不停低头认错，他双眼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婉仪见不得宋明启落泪的样子，她一把将儿子护在身后，又把矛盾对准二房，直说这场意外里少不了有季瑜昕的手笔。

宋裴先阴沉沉的看着母子二人，许久，才听他扔下一句——明启手里的工作先停一停，交给晏清去处理。

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宅，再没有回来过。

宋明启也被卸了手里的权力和职位，这几天除了晚上会过来老宅陪何婉仪吃饭，其他时候都待在自己的公寓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晏宁，你弟弟虽然办错了差事，但码头绝对不能再让给二房。” 何婉仪说到激动处，脸上又添出些许恨意来，“那是你外祖父留下来的产业，没有道理就这么让别人占了便宜！”

她实在是恨毒了二房，如今宋晏宁刚走，她们就把主意打到了码头上来。

要是现在让步，恐怕以后更要被逼的节节败退，再无任何还手之力。

宋晏宁听完后却陷入了沉思，刚刚在来的路上，贺行齐只讲了事发当时的情况。关于宋裴先事后的处理，贺行齐也并不清楚。

她觉得意外，意外于宋裴先竟然直接把码头的生意拨给了二房。

他这些年虽明面上偏袒二房，但私下里对于宋氏旗下产业的划分，还是花了不少心思。

宋明恩死后，他既没有让二房一家独大，也从未让大房的锋芒盖过二房。这样的制约才使得两房之间缠斗了五年之久，最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将天平倾斜，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宋明启搞砸了码头的事情？

宋晏宁试图捋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何婉仪仍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控诉着宋裴先和季瑜昕的不是。她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疑虑，一心安抚起何婉仪来。

“妈，明启这次的事情闹得不小，死了五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盖过去的。爸先让他卸任，也算是给外界一个交代，不然根本说不过去。”

何婉仪语气不满：“就算是闹大了不好收场，也不能把码头直接交给宋晏清来处理。你爸爸根本就是昏了头，现在一门心思就放在二房身上，哪里还看得见我们母子三人。”

说罢她又摆出一副哀伤的姿态来：“要是明恩还在，绝不会像你这样薄情寡义，丢下母亲和弟弟一个人跑去羊城。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竟还帮着那些作恶的人说话。”

又来了。

宋晏宁早就对何婉仪的招式见怪不怪，每当这种时候，她总会搬出宋明恩来要挟自己。

往日里的宋晏宁还是会顾忌宋明恩的死，为了不刺激到何婉仪，她都会尽自己所能满足对方所有的期待和要求。

但是今天她却莫名觉得不耐烦，甚至想反问何婉仪——既然你这么思念大哥，为什么不早点死了下去陪他。

还好这时陈妈端了两盏热茶进来，及时打断了宋晏宁那些繁杂的思绪。

身后还跟着一脸愧色的宋明启。

他一进屋就扑通一声在宋晏宁面前跪了下来：“四姐，我对不起你。”

宋晏宁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过来扶他。

“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

宋明启不肯起来，他伸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几个巴掌。一边打，一边骂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宋明启！” 宋晏宁语气凌厉，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骂道：“你疯了吗？就算你现在打死自己又能改变什么？”

何婉仪腿脚不便，她着急的叫唤陈妈，让人赶紧把宋明启扶起来。

“你别碰我！” 宋明启一把甩开陈妈，满脸泪水的看着宋晏宁：“四姐，我真的……我真的撑不住了。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香江保护我，我真的撑不住了。”

“你先起来，起来我们再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四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但是我真的没有做害死人的事情。”

“明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先起来，我们再商量应该……”

宋明启摇头打断她的话，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四姐，你回来香江好不好，我和妈没有你真的不行。我太蠢了，连这样简单的局都看不明白，还兴高采烈地以为人家是为了我好。”

宋晏宁被他这番话说的一头雾水，她刚想问是怎么回事，陈妈却突然脸色一变，朝起居室门口鞠了一躬。

宋裴先站在门外，神色不明地看着屋内乱成一团的母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