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好像要走了，他听到了袁江春追出去的脚步声。

很大。

“那个……就是我家还有一个女儿，你们什么时候需要再联系……”

“你TM咒谁呢！”

袁江春还没说完，对方就狠骂了一句。

然后，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他没再待下去，垂头往屋里走，握紧的手心，指甲陷进肉里。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他只有5岁，也懂了些。

他们还是不会对阿姐好，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骗局。

阿姐走后没多久，家里在小县城给他全款买下一套房子的事情传遍了村里。

袁江春孙振华两人脸都笑烂了，高调的大摆筵席，请全村人来家里吃饭。

以前他们哪舍得花这个钱？

本来村民各自敬酒，气氛也算得上热闹，没想到唯一没被我家邀请的李婶，是李家三兄弟妈妈的妹妹，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瓜子咬得咔咔响。

“哟~才死了女儿几天啊，又是买房又是摆宴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庆祝女儿早死呢！”

“这拿的怕是女儿的卖命钱吧？”

李婶一直和袁江春不对付，听说在还没他的时候，李婶经常拿这件事往袁江春身上戳，袁江春就在阿姐身上发泄回来。

袁江春皮笑肉不笑，“醋成精儿了，大老远都闻到酸味了。”

李婶反唇相讥，“我酸个屁！”

“大伙儿还是趁早散了吧，我可听七姑说了，她帮这家子女娃上妆的时候呀，人眼睛突然瞪得这么大！”李婶夸张的比划着，似乎还觉得不够，接着道：“当心招娣找上门咯！”

大伙儿听她这么说，拿着酒杯迟疑，也不知该不该喝。

虽然他们都知道是李婶故意找不痛快的，但是孙家什么人他们也清楚，一个村子的多少都知道点，别的不说，李婶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袁江春气得鼻子扭曲，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开始赶人。

“滚！别脏了我家的门槛！”

李婶可不会怕她，“呸”了一声，将不小心卷入嘴的瓜子壳吐在了袁江春面前，见她更不痛快后，高兴的扭着小蛮腰，哼着小曲离开了。

这事，大家只当一个插曲，谁也没多想。

可中元节这天，算起来也正好是阿姐三朝回门的日子。

没想到，阿姐，真的找上门来了。

中元-

凌晨12点-

全家本来在忙祭祖的事儿，大风忽然把门窗吹得嘎吱响，所有的烛火全灭了。

纸钱飘荡在空中，越转越快，越来越多，不是拍打在他的脸上。

门口升腾起蒙蒙的烟雾。

几个女童，抬着一架喜轿，慢慢从烟雾里走了出来，嘴里喜喜唱着曲儿。

“七月半，七月半，新嫁娘呀，回门咯~”

袁江春死死的搂着他，和孙振华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他们还不忘了命令我。

“去把门关上！”

呵——

不是说他是他们的珍宝吗？

所以啊，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着为他好的旗子，一旦涉及到自己，他也会被抛弃。

他没怕，如果回来的是阿姐，怎么会伤害他？

但就在这思想的瞬间，后腰挨了孙振华一脚，他往前踉仓了几步，与此同时，“咚”的一声。

几个女童停下喜轿，看见他，涂着两团圆朱红的脸一歪，笑嘻嘻。

“七月半，七月半，新嫁娘呀，回门咯~”

更兴奋地声音。

这时，帘子掀开来，先踏出一只红绣鞋，紧接着又踏出第二只。

“蠢货！”

“关门！快关门！”

袁江春和孙振华吓得六神无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怕什么？

他没想去关门，为什么要关？

若不是他们自己作的孽，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阿姐已经下了轿子，顶着红盖头，穿着大红喜袍，小腹隆得高高的，来到他身边。

“阿弟……”

“阿姐？”

一双手附上他的眼，很冰、很凉，就和死人一般，没有一点温度。

对啊，阿姐死了。

他闭上眼……

丝绸布料擦过他的小臂，冰凉凉，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阿姐走向袁江春和孙振华，凉凉地问。

“爸，妈，为什么要关门呀？”

“是不欢迎我吗？”

“你们让我嫁人，我回来给你们敬茶了呀。”

“为什么害怕我？”

阿姐越走越近，她的头上虽然蒙着红盖头，却精准的停在了他们面前。

袁江春和孙振华步步后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双手抓紧扶手，后背紧紧贴着椅背，额头的冷汗不断，就差没晕过去。

他站在门外，和那群女童站在一起，他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女童微笑着歪头，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发出“嘻嘻”的笑声。

很瘆人。

“贱货！我打死你！打死你！”

袁江春冲上去，疯狂的扑打阿姐。

孙振华牙关咬得紧紧的，但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尽全力起身拿起一旁的碗砸了过去。

打在阿姐身上，阿姐却毫发无损。

阿姐绕过狼藉，来到他们面前。

“妈，女儿给您敬茶。”

袁江春过于恐惧，已经没法给出反应了。

阿姐还在继续，“妈，您不喝，是瞧不起招娣吗？”

阿姐的声音变得凶狠无比，端着茶盏的指甲越长越长，红红的。

“喝，妈。”

袁江春接过茶杯，茶盖撞在杯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嘻嘻，喝吧。”

他旁边的女童跟配乐一样，脑袋左右晃荡着，他生出了一种荒唐的想法。

还挺可爱的……

阿姐很满意，袁江春的裤子湿了，缓缓揭开茶盖。

她还是喝了。

阿姐又递了一杯给孙振华，依旧是那种腔调，“爸，喝吧。”

孙振华也怕，比袁江春还怕得明显，手颤巍巍的接过，在强烈的注视下抿了一口，正准备放下去，阿姐又说，“不好喝吗？”

孙振华紧绷得久了，端着茶杯连茶带汤的都喝了个干净，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阿姐，“喝……喝完了……”

阿姐很满意，旁边的女童又唱了起来。

“七月半，七月半，新嫁娘呀，回门咯~”

声音更加的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