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辆救护车拉走了。

向容坐在旁边，紧握我的手，一脸焦急。车上除了两名医护人员，只有向容一位家属。

其他人在嘈杂纷乱的场面下，被向容的震声阻止了。

救护车的声音如同长鸣的呼啸，刺激着我的耳膜，仿佛要将我的心脏一同撕裂开。

如果这一趟失去了小童童，那我就直接进火葬场。

孕妇情绪激动会对胎儿有很大的影响，我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呢。

不该啊，真不该动气。

我后悔莫及的掉眼泪，眼泪一路流到医院。

躺在超声室的医疗床上，冰凉的液体在我的腹部涂抹，B超仪器在滑动，我的心跟着剧烈跳动，又慌又怕。

祈求上天保佑，保佑小童童平安无事，可怜可怜我这个妈妈吧。

B超仪器滑动几下，停了。

我的心也跟着停了，睁大双眼，看医生怎么说：

“妊娠囊还在子宫腔内，宫腔积液有出血情况......”

我舒了一口大气，整个人瘫在医疗床上。

谢谢老天爷，谢谢医生。

再次见到向容，我很想蹦起来扇他一巴掌。

控制情绪......控制情绪......

我深做呼吸，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医生建议服用保胎药，静卧休养，保持平和的心情，避免再激动生气。

向容抱着我走出了县医院，坐上一辆车。回到婆家，院子里喝酒划拳的亲戚都散了。爷爷奶奶，公公婆婆坐在客厅，见向容抱着我进屋，他们急忙围上来询问情况。

“孩子没事！”

向容回了一句，迈着大步就往楼上走，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是怕我告状吧。

我看到奶奶都急哭了，泪眼朦朦的样子。

向容一口气把我抱上三楼，看着他那张脸，手掌心真的很痒。

回到房间，我平躺在床上，向容为我盖好被子后，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垂下头。

我怔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低头跪女人！

突然间，他抬手扇了自己右脸两巴掌，啪啪两声脆响，仿佛打在了我的心头上。不是心疼，是解气。

不如，左边再来两下吧。

他有点让我失望，没有继续，而是打开了那张拉链嘴。

“童欣欣，我错了！我差点害了小童童，我这个当爸爸的真该死！是我自尊心强，是我占有欲强，是我发疯失去了理智，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别离开我......”

我撇过脸，眼泪划过鼻梁，滴进另一只眼睛，悄悄地落在了枕头上。

亏得老天爷保佑，不然他就是跪破膝盖，扇烂他那张脸，我都不会原谅。

我说：“你起来吧。”

向容仍跪不起。看他那副低头认错的样子，我的心情舒畅了，心情一舒畅就有食欲。

我说：“小童童想吃鸡蛋羹。加点淡盐生抽。”

“爸爸这就去！”

他赎罪的速度很快，跑下楼不到一分钟就跑回房间，轻手轻脚地从身后抱着小童童，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妈蒸的鸡蛋羹更好吃，一会儿亲自端给儿媳妇。”

我叹了一声，“你怎么像个神经病一样的？实在不行就去挂个号看看吧。不然我会被你折腾疯的。”

他微微收紧手臂，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甚至有些颤抖。

“童欣欣，从你在酒馆选择韩枫的那一刻起，我就病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却听到你在喊向容。你带我回忆我们的点点滴滴，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响起，你知道童欣欣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有多痛吗？你说跟我一起回家，等我醒来后，你却再次丢下了我。你让我一个人怎么熬？十九来，我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你闯进了我的世界，又狠心丢下我。在威斯丁公寓，韩枫一个电话你就走了，连我们的家也不要了，一走就是两三年。我孤单一个人，谁来陪我，谁又来取代你？我在别人身上泄欲，是快乐的吗？换个角度去想，你愿意和一个不爱的人做吗？我想你一次，心就被折磨一次，我痛苦发神经，你也不愿给药治疗。我只想要你爱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快十年了，你只心疼韩枫，什么时候轮到我？你什么时候才会心疼我？”

我掉眼泪了，转过身抱住他，他卷曲身子，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颈窝里一片潮湿。

“童欣欣......”

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刻，我才知道当初做下的决定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他痛，喝下一斤白酒，在李涛面前哭了。他期待挽回，拿着向阳花在桥头等了几天。他深受打击，亲手烧掉了录取通知书。

三年努力，毁于一旦。

他从一身书卷气的少年，变成一个烟姿娴熟的老烟枪，这个过程经历了多少日日夜夜。

我何尝能体会到他的痛苦。

男人有男人的尊严，他最终在我面前脆弱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他却再次向我开口。

“童欣欣......你爱我好不好？”

我说：“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不能撒谎，不能隐瞒，如实回答我就爱你，掏心掏肺的爱你。”

他猛然抬起头，一双红眼看着我，“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的第一次是不是和苏琳悦？”

他没有犹豫，回答说：“是的。当时喝醉了。”

第二个问题：“你衬衣上的口红是谁亲的？”

他回答：“苏琳悦。我推开她，她又往我身上扑。”

很好！

第三个问题：“你吻过她吗？”

他回答：“没有！除了童欣欣，我谁也没吻过。”

我沉默了，没在发言。

向容看了看我，说：“童欣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不能撒谎隐瞒。”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对，我点头同意了。

他问：“你为什么放不下韩枫？”

我一一如实相告，“田晓丽洗胃，是他垫付的医药费。田晓丽的高额债务是他私下偿还的。童国军打我，是他为我撑腰。童国军判了十年，田晓丽躲债六年，是他在身边守护我，也是他帮我找到了田晓丽。因为我，他差点被人废了一条胳膊，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他爸用我的生命威胁他，他被迫娶了贾氏企业的千金。我摔骨折，他在医院照顾了一个月。他许我三年之约，让我留在田晓丽身边弥补亲情。我在昆明的时候，逢年过节是他去看望外婆。他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好。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他的，甚至还辜负了他。人心是肉长的，我放不下他也是人之常情。”

向容沉默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其实我也很感激他，就是有时候会受情绪影响。”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接着，他问了第二个问题：“你一个人在外地经历了什么？那几年连韩枫也没找到你。”

我回答：“他爸让我消失，所以我就一个人留在外地。手机和钱包被人偷了，是环卫阿姨帮忙介绍了快餐店的工作，包吃包住做了半年。后来去餐厅打工，又进了电子厂，又做了一年酒店前台。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就是打工挣钱。”

向容眉头紧蹙，“童欣欣，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回来找我？”

我说：“你那个时候有女人，过得很滋润，让我不要再出现，无法原谅我带给你的伤痛。”

看我记性多好。

向容的眉毛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他说：“我那是说的气话。以为你和韩枫在一起了，又想吃回头草。等我想明白去书店找你的时候，你又因事离职了。”

因事离职......

这就是韩枫搞得好事，说什么书店倒闭了。

想想我笑了。

向容看了看我，问：“你一个人在外地的时候想过我吗？”

我点点头：“想过！想你的时候我就阅读。有时候也会在宿舍喝酒，边喝边想你。”

向容一脸惊喜，“还有吗？”

我有点难为情地说：“晚上做梦经常会梦到你。”

“童欣欣，你做春梦啊......”

“不正常吗？”我眨眨眼。

“正常正常，太正常了。”他仰起身子，问：“我们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我摇摇头：“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可以。”

他吻住了我，温柔地吻着，在他深情投入的时候，婆婆端着一碗鸡蛋羹走进了房间。

“妈，你怎么不敲门啊。”向容一脸尴尬。

我躲在他怀里，不出声。

婆婆说：“欣欣，趁热吃啊。”

我温柔回应：“好的，谢谢妈妈。”

房门关上后，向容深深地看着我，“童欣欣，你害羞了。”

我眨眨眼，“害羞不正常吗？”

“正常。我还想吻你......”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你还吻上瘾了是吧。”

他点头，“是！我喜欢你的味道，很上瘾。”

我嗔他，“小童童想吃鸡蛋羹呢。”

“好！躺着别动，老公端来喂你。”

向容一勺一勺把鸡蛋羹递到我嘴里，动作特别的温柔，眼中满是爱意。

婆婆蒸的鸡蛋羹果然好吃，口感细腻、嫩滑，还加了肉末和虾仁，味道鲜美极了。

看我食欲好，向容说：“童欣欣，我还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点头。

他停下勺子，问：“你为什么抓着萧院长？”

我笑了笑说：“那不叫抓着，那叫社交。我想把事业做得更好，我想成为业内的佼佼者。”

向容皱眉，“可是他喜欢你，万一产生男女感情呢。”

我脑筋一转，说：“他和你没有可比性。你智商高、个子高、颜值高，哪哪都比他高，我怎么会看上他呢，你说是不是？”

向容笑了，笑得既自豪又开心。

男人就得哄，哄好了婚姻才和谐。

我也是后知后觉，夫妻之间不应该讲道理，应该讲情。

我也恍然明白，我的潜意识里是在乎向容的。我气愤他把婚姻当儿戏，其实是内心在意他这个人，而不是婚姻本身。

婚姻只是一个形式，形式之下是两个人相爱、陪伴。

所以，用恋爱脑的话来说，就是吃醋。

我吃醋他和苏琳悦，还特意在主卧装监控，防止他夜里背着我出去喝酒。

我看了看向容，“怎么不喂了？”

他说：“吃完啦。”

我睁大眼睛，“这么快？”

他放下碗，摸了摸我的头，笑说：“童欣欣，你是真的能吃。看来以后老公要更加努力赚钱才能养得起你。”

我睨他一眼，“一碗鸡蛋羹值几个钱，我还能把你吃穷啊。”

他笑了笑，钻进被子里抱住我，抚摸着小童童说：“我要养你，还要养我们爱的结晶。”

“谁说爱你了。”

“童欣欣，你想反悔。刚才你说回答问题会掏心掏肺的爱我。”

“我好困啊，别吵吵。”

“童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