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光逐渐明亮起来，狐允让被一双大手扯醒，她呼吸急促了几分，瞳鬼正抓着她往她腿上套纸尿裤。

昨夜的被褥已经湿透了，她在床上坐到后半夜体力不支躺了下去，身上都沾了点味道。

狐允让咬紧了唇，瞳鬼三下五除二给她把裤子穿好了。

房间里除了尿味还有尸臭，狐允让往瞳鬼的病床上一瞟，上面躺着一条人绳。

他竟那么早就起来了么......

狐允让垂了垂眼，心里五味杂陈。

她膝盖以下完全不能动了，瞳鬼往闹钟上掠了一秒，时间即近6：00，他带着狐允让马不解鞍地往4601跑去。

几乎是在秒针刚指向12点时，瞳鬼踏进病房的一刹那，门外便传来查房的敲门声。

4601干净整洁，二人立于室内，来的护士和昨天瞳鬼用门敲死的那位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里夹杂了些阴毒。

这次的眼神没有对上瞳鬼，而是对上了狐允让，她的声音挤出来：“狐允让！”

“到！”

瞳鬼沉静地站在原地，护士倒着走出了病房，嘴角勾起一抹恶意。

咔哒一声，门从外面被反锁上了，瞳鬼万分不屑地嗤了一声。

他手指一抻，挑起了狐允让病床前的小牌。

周一早上的查房框内是空白，但是晚上打了个勾。

狐允让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对照着第五条想了想，既然人绳有效果......也就是说，医生是认可人绳的？

今天是周二，护士离开后，狐允让周二的查房框里，圆珠笔的痕迹渐渐浮现出来。

狐允让冥思苦想，可为什么护士在5141和4601看不到她和瞳鬼呢？

“多尿症，肌萎缩侧索硬化......渐冻症？”

狐允让的小牌底下，昨天还没有病情记录，今天有了。

瞳鬼念了一遍，嗤声调侃道：“它们真的很想你死。”

狐允让：“......”

她嚅了嚅唇，声音又柔又闷：“你怎么没事？”

交叉感染的话，他也应该患这两种病才对。

“我也得了。”

狐允让张大了眼，他也得了？

怎么完全看不......狐允让大脑一咣，猛然惊觉瞳鬼刚才下楼的速度确实比以前慢了很多。

“那你......多尿症呢？”

“那是你得的。”瞳鬼淡声道，“你作为感染宿主，病原体对我的威力太小，只传染到了一点点。”

他今早去上了次厕所。

狐允让：“......”

瞳鬼翻找着床头柜，狐允让小声道：“刚才那个护士是昨天那个？”

男人找到了个口罩，从里面抽出了固定用的铁丝：“嗯。”

“他们是每天刷新一次吗？并且保留原来的记忆？”

瞳鬼将铁丝拧了拧，走到门边往锁孔里插去，回应道：“嗯。”

连着说对两个，狐允让有些高兴地伏在瞳鬼肩上，软声道：“鬼哥...为什么护士看不到你啊？”

“自己想。”

狐允让：“......”

哼！

她鼓了鼓腮，瞳鬼带着她往电梯走去。

46层住的人不多，零星几个脚步声在空寂的长廊里传荡，犹如一位孤独的旅人在向整栋大楼诉说着他的寂寞。

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不少专家医生的简介信息，每张面孔都板着沉肃的脸。

狐允让抬眼望去，什么首都国医名师啦，什么现代最有影响力的十大医生啦......每一个都身负殊荣，她咂咂舌，这安康医院的业界泰斗还真不少。

陈旧的电梯泛着金属的银光，门口站着四个人，其中有一个狐允让是认识的。

电梯打着下行的按键，瞳鬼身形颀长立着，脸上是不屑一切的冷漠。

他一出现，抖腿踩地板的张航脚一顿，绷紧身子挺了挺驼背的腰。

电梯门开了，四人紧迫地走了进去，瞳鬼站在电梯外迟迟不动脚。

张航鼓起勇气道：“您不进来吗？”

瞳鬼唇瓣勾起了一点笑，狐允让从那点弧度里看出了男人的愉悦。

他伸出洁皙的手，摁下了电梯的关门键。

在张航怔松的眼神里，瞳鬼幽绿的眸子渐渐消匿于合拢的电梯门。

狐允让喉咙吃力一滚，瞳鬼泰然自若地往楼梯口走去，咫尺间，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惨叫。

那声音随着电梯下行愈发得沉闷，听得狐允让后背发凉。

电梯一层层下去，楼内的人都听清了那嘶嚎，一时间，走楼梯的人越来越多。

45层冲出来了石泰，他出了一头热汗，拍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操......老子差点就进去了！”

“干！这电梯是咋的了？！”

“冚家铲......我昨天还坐过呢！”

“现在啥情况啊？以后上楼都要爬楼梯了？？”一女人拄着膝盖擦了把额头的汗，“这谁吃得消爬啊？！”

人群骚动不安，脚步声踢踢踏踏的，表情中都透露出惊愕和惶恐。

瞳鬼的步子迈得很稳，他面不改色地走着，浑身散发着云淡风轻的气息。

下到30层的时候，转角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

狐允让吓了一跳，毛宇林连爬带滚地跑出来，如临大敌地叫道：“啊啊啊啊啊！！我不去！我不去！”

毛宇林跑得太快太急，眼瞧着他就要撞上来，楼梯口的瞳鬼一个侧踢把他踹了下去。

楼梯上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躲闪到旁边，毛宇林的身子彭彭地滚了下去。

男人撞到墙上磕破了额头，心脏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两侧的人一动不敢动，都撑着扶手和墙面缩在旁边，瞳鬼从中间走了下去。

毛宇林晃了晃眩晕的脑袋，看见瞳鬼，惊恐中带着喜悦的神色：“是你？！”

他跪在地上企图抱住男人的大腿，被瞳鬼一脚踩住了额头。

毛宇林的面庞挤压在男人的鞋底，丝毫没有羞愧的感受，他痛哭流涕，乞求道：“是、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求你！求你救救我！”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的鞋底生冷坚硬，毛宇林把乞怜投到了瞳鬼怀里的女人身上：“美女！求求你帮我求求情吧！”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了...呜呜......”

狐允让心跳一怦一怦的，瞳鬼脸上的线条依旧是坚毅的样子，她不经意抓了抓男人肩膀的衣服，呐呐道：“鬼哥......”

狐允让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帮不到毛宇林。

虽然瞳鬼吃软不吃硬，但是“软”这碗饭吧......他也不会吃多少，假设里面有一百粒米，他能咽下去的顶多也就一粒。

可今天的情况好像有所不同，瞳鬼睨了她一眼，狐允让被他看得颇紧张，男人凑她耳，露出鲨鱼牙阴笑：“要我救他...可以，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这个么...我还没想好。”

这跟瞳鬼答应她的“要求”差不多，基本上是什么都可以......

狐允让紧了紧唇，自己在瞳鬼眼里一没财二没色，三体弱四愚钝的，他能图自己什么？

于是她答应下来：“好。”

瞳鬼唇一勾，收回腿，对毛宇林道：“身上所有神物交出来。”

毛宇林怛然失色，不知这是抢劫还是救命的代价，他把求助的眼光朝向狐允让，女人眉眼温柔，对他点了头。

毛宇林大喜过望，连磕三个响头：“谢谢美女！谢谢大佬！谢谢谢谢！”

毛宇林边磕边掏神物，瞳鬼毫不客气地全盘接收。

看好戏的围观群众眼神渐渐变了，石泰捏紧了拳头，试探地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佬，我也可以给你神物，能不能......”

“滚。”

瞳鬼毫不留情地否决了，石泰脸色一白，狐允让顿时有些异样的感受。

心里的苗头吐了个嫩尖，狐允让细细思索着，瞳鬼接着往楼下走。

毛宇林从最初的惶恐，已经变成了窃喜。

作为人群羡艳的中心，他擦去脸上的污渍，挺直了腰杆，跟着往楼下走去。